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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像是又降温了,天空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堆积在天际,阴沉得厉害。
官兵们并没有让灾民即刻动身,而是又招来昨日的几个妇人,继续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忙碌。
妇人们手脚麻利地添柴、往锅中放麦加水,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粥香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的灾民们不住地咽口水。
脸上带着刀疤的官兵目光从灾民们身上扫过,他朝后挥了挥手,随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官兵大步走到前方。
"有没有会写字的,站出来!给一把粟米!"
他的声音高昂洪亮,如惊雷般回荡在空旷的集市,引得灾民们纷纷抬头张望。
宁竹站在人群中,视线落在官兵们手中拿着的纸笔上,心中暗自猜测:
大概是用来做登记,将灾民的信息都问清楚,方便后续安置,没准还会按每户分配住处。
听见官兵的话,宁竹倒是想举手报名,可奈何这真是知识盲区。
原本宁父宁母是想送原身去读书习字的,可原身刚到年纪,家中就接连发生变故,于是上学一事就此搁置。
后来原身跟着宁松认了些字,可惜没教多少宁松就离开了,而宁竹才刚来这里不久,还没来得及学会这个时代的文字,更是个实打实的文盲。
她光靠着脑海中原身的记忆,认和读倒是没问题,不过写字就不行了。
半文盲真的很多事都做不成,宁竹琢磨着,有时间还是得学学认字、写字。
季元武因着在铁匠铺做许多年工,也曾学几个字,只是写得不大好看。
不过当下普通百姓大多都不识字,都这个时候了,会写字已然很不错,他就接过纸笔应征上岗了。
恰好被分配给了那个刀疤脸官兵。
对方扫了季元武一眼,随后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示意他开始登记。
季元武躬身点头,走到桌前坐下,动作略有些生疏地拿起笔,根据官兵的要求,挨着一户户做记录,大致询问灾民们的姓名、籍贯和成员信息。
这样一户户终于问到了季家和宁家。
宗明川对昨晚的事情记忆犹新,无论是胆大的宁竹,还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卞含秀,亦或是人高马大的季元武,他看着都十分眼熟。
当询问时,他听说两家人中,只有一个在书院上学的孩子没在时,不禁多看了几眼。
留意到他们都没有受伤,连油皮都没破,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面上都不见丝毫狼狈惶恐,还有那准备充分的手推车和背篓,都让这家人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季元武弓着腰适时开口。
"老爷,这是拙荆和小女,"他说完,又指着宁竹两姐妹道,"这是我的两个侄女儿,可否请老爷行个方便,将我们两家安排在一起。"
这是昨晚两家人商量好的,也是季家夫妇想要照顾两个孩子。
见状,宁竹也仰头,露出天真的模样,脆生生地开口道:"官兵老爷,家中只有我和妹妹了,我们不想和季叔他们分开,求求您。"
宗明川只是低头看了宁竹几眼,又看见紧挨在她腿边,显得怯生生的宁荷,没多说什么,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
宁竹刚才说话时,手中还捏着半块碎银子,心想如果不行,或许可以试试其他法子。
没成想,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对方就同意了。
两家人连连道谢,恭恭敬敬送走了人。
宁竹对于这群官兵又有了新的认识,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等做完盘问登记后,官兵们开始组织灾民出城,出城的好些路都被掩埋了,时间紧迫,只临时清理出一条小路。
路程时间被拖长,再加上出城的人数众多,灾民们从天亮就出发,硬是到了晌午才到落脚的破庙。
这个时代可不比现代,士兵不是会为人民服务的子弟兵,现在的官兵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实打实的"官"。
百姓们对官兵心存畏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生出反抗之心,那些舍不得家业的人,对撤离出城也不敢提出异议,即便有些小心思,也被官兵腰间的长刀给震慑了回去。
是以,出城的路上没出现什么大波折。
宁竹想要再多了解了解这几个官兵,路上见缝插针地问着卞含秀和季新桐,试图从昨夜短暂的交流中,大致摸清官兵们的脾性。
季新桐胆子小,再加上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与那几个官兵没什么交流,只是给母亲搭把手递了几碗粥水。
那些士兵没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就算是有也被那个看起来最凶的刀疤脸制止了,此外,她还说道那些官兵手背上都有或大或小的狰狞伤疤。
相比于季新桐,卞含秀知道的消息更多,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借着做饭的机会,也打听到了一些信息。
她告诉宁竹,以后这五个官兵就专门负责他们这一片的人,之后任何事情都要经过他们,不管是领救济粮,还是招募灾民做工都绕不开。
领头的那个刀疤脸官兵不知道具体姓名,只知道姓宗,底下的人都叫他"宗伍长"。
宁竹对这个华夏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不了解,但总归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像是"伍长"一职,她大概知道一点。
算是军中最的小头目,手底下管着五名士兵,主要负责监督和管理他们的日常训练等事务。
昨晚的救济粮和干净的水是由其他官兵运过来的,宗伍长清点完数目之后就直接给了卞含秀并其他几位帮忙煮粥的妇女,并未私下克扣。
这些官兵话不多,卞含秀知道的也就这些,具体他们是哪里的兵她也不清楚。
收集到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宁竹冷眼看这些官兵,他们绝非衙门里那些酒囊饭袋可比,走路时步伐稳健,下盘扎实,显然是习武之人。
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哪怕没经历过战争,也绝对是见过血的人。而且,官兵们对那个宗伍长服从性很高,看得出有较为严明的纪律。
这些官兵应是军中之人,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调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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