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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从前说过,其中有一个被欺压多年的某日突然变强,杀了许多周家人后出逃?”岑无月说起之前听说的事情,有点想不通,“从那之后,周家的风气就没有一点儿改善?”
“哦,那个人,我记得好像是叫周凰?”叶秋宁短暂回忆片刻,又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当时她虽杀数十人后夺路而逃,但那也是自行离开。若她选择留下,如今说不定能和周临岐争高低,周家根本不在乎死去的这几十个子弟,你信不信?”
岑无月心道周家也太没人情味了。
不过那是挺世俗无情道的。
“一开始周家有意叫她回去,只是她恨透周家,铁了心要作对,接下来数年时间里凡是见到周家人便杀,周家这才非要她死不可。”叶秋宁娓娓道来,还有些唏嘘,“我想她八成是堕魔了,此后行事凶残,又引得各方追杀。”
岑无月还记得后来的发展:“嶂夕师姐帮周家收拾了这个烂摊子。”
“对,嶂夕师姐与那周凰大战三日,终于将其诛灭。”叶秋宁有些得意地摇头晃脑,“那交战之地就在鼎元峰下,离六合书院不远,尽管已经过去两百七十三年,至今仍然残留着双方交手的痕迹——如今的师妹师弟们仍然会时不时前去观瞻呢。”
岑无月面露向往:“那我有空也要去看看。”
“好说好说,我带你去,我熟。”叶秋宁大方承诺完,又叹了口气,“可惜,嶂夕师姐当时原本便道体不豫,与周凰一战后更是每况愈下,此后才不得不尸解……好在如今一切顺利,真是天道眷顾。”
不仅是叶秋宁,其实六合书院上下的弟子都十分敬爱千嶂夕,毫无妒忌之心。
再看那周家嘛,相比之下,差的就不止是一星半点了。
叶秋宁对于周家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
周临岐一闭门,那几个同行的周家子弟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到处惹事。
他们的目的本身倒也不是惹事,只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于是人人锻炼出一身没事也能挑出事来的独特本领。
论道会开始前的这最后几日,岑无月看尽、听尽了他们的离奇操作。
当街打骂修为较低的散修那都是平平无奇了,有时候和一些稍有名气的修士也能吵起来。
碰见岑无月时他们倒是都会脸色一绿、警惕地左看右看寻找谢还的身影、最后夹着尾巴臭着脸离开。
像白令先这样尽管有些地位、但没有背景的,即使曾有过友好来往,周家人若是一个不高兴,指着白令先的鼻子照骂不误。
什么“破情道是什么狗屁?”“你不就是好色吗?当年那周凰你都敢接济,别以为我忘了!”“以为天天贴着千嶂夕的名字就安全了?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能看得上你?”等等,一顿好骂,岑无月听着听着在旁买了一捧瓜子,边嗑边听。
其实白令先的风流传闻多得很。
按照他自己所说,其实大多是误会。
这世间的有情道修,本就是女比男多。
白令先说自己常常向遇见的有情道修士请教入情,交往多了后,哪怕对方并没有爱慕之意,在世人眼中也会另有解读。
不过岑无月前几日刚从叶秋宁那里听来的名字“周凰”,这么快又从周家人口中再听一次,这感觉真是分外新奇。
这个破口大骂的周家子弟应当是追杀周凰的人之一,觉得自己本可以取周凰性命回家领功,却被白令先横插一脚搅黄,因此两百多年来一直怀恨在心。
卖瓜子的摊贩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声嘀咕:“我滴个乖乖,仙人长寿,连记仇都可以多记这么久。”
岑无月一乐。
确实,凡人哪怕再恨,去世后也没法再继续了。
那周家子弟也没骂多久,六合书院的弟子已熟门熟路地赶来分开双方。
周家人气势汹汹地离开,白令先则是一脸无奈地走在后面,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早在六合书院弟子赶到时凡人们就一哄而散,于是抓着一把瓜子杵在路边慢悠悠嗑的岑无月便分外显眼。
见到在街边看热闹的岑无月,白令先愣了片刻,才走向她,道:“叫道友见笑了。”
岑无月好奇问他:“周凰也是有情道修吗?”
“这倒不是,”白令先摇头叹息,“我只是同情她遭遇,尽一些举手之劳,也只帮上那一次——若不是周家家风那般……她怎会怨恨到要对周家赶尽杀绝?是周家种豆得豆罢了。”
跟在“那般”后面的形容词,他并没有说出口。
岑无月半开玩笑:“现在拜入六合书院寻求庇佑或许还不迟?”
白令先露出苦笑神情:“道友就不要取笑我了,光明洞彻道可不是我能修的,这世上我看不透的东西太多太多。”
“哎呀,”岑无月甜甜地说,“白兄,我觉得你已经比一般修士通透得多啦。”
只要擅长说谎,就必定擅长看穿别人的谎言——这在修真界就已经占有很大的优势了。
岑无月如此,白令先也是如此。
两个行事品格相似的人,总能轻易嗅到对方身上同类的味道。
——
论道会当日。
这样的热闹岑无月当然不会错过。
只要人群聚集之处,便是孢子飞舞的场合。
虽然来听、来参加论道会的许多修士早已修炼得铁板一块,孢子一撞一个头昏眼花,但这渗透寄生的准备,多做总是比少做来得好。
论道会持续的日期不定,可长可短,只因修士们不用吃喝睡,有时论道辩得上头,你来我往个十天半月毫不奇怪。
空旷的论道台上只两张坐垫,而台下来听道的则是熙熙攘攘。
最先开辩的便是资历最浅的两人:千嶂夕与周临岐。
两人徐徐上台,均是面色冰冷严肃,一身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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