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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方式叫做,感觉。
罗美华在二院呆了一周,保活逐渐找回了妈妈的记忆。即便有千万个不舍,也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
11月1号,溪原市大降温。刮着四五级的朔风,吸一口都冰肺尖。娘俩正午发的机票,开到机场还得四小时。早上六点,罗美华已经整装待发了。
陈熙南拎来个爱丽儿的小皮箱,里面全是保活需要的药剂。还配了个文件夹,详细记录着服药说明、以及生活上的注意。全彩打印的ppt,按照顺序插在内页袋里。
趁陈熙南在外间和罗美华交代,段立轩进里间看孩子。
保活还没起,睡得顺嘴淌口水。段立轩也不叫,点开手机放动画片。热闹欢快的主题曲一响,保活就像是听到开罐头的小猫。吭吭唧唧地掀开被子,歪歪斜斜地颠过来。小脚一叉,屁股一歪,轻车熟路地偎进他怀里。
“鲫瓜子,回家好好听你妈话。”段立轩给她梳着头发,拿小橡皮筋笨拙地扎。一头稀疏的细黄毛,愣是被他揪出了四个小辫儿。上边俩,下边俩,勉强得像蜗牛触角。
就这还得别卡子。保活抱着她的‘梳妆盒’,一个一个给段立轩递。小贝壳的。小海星的。小珍珠的。左一个右一个。
“行行行行,别不下了。”段立轩往后靠了靠,眯着眼睛打量她,“挺好。虾爬子公主。”
大马哈鱼公主的事才刚过去,保活对段爹的一切封号都持怀疑态度。此刻听到虾爬子公主,也没着急高兴,小嘴来回拱着。
最近她经常会做这个动作,就像是要说什么。但憋到最后,顶多也就说出个‘噗’。她一噗,段立轩就笑她‘鲫瓜子吐泡’。
这会儿她嘴动了半天,也还是只说出来一句:“噗。”不过倒是应景,像是在骂人。
段立轩乐了下,又惆怅地叹口气。摸了摸她那一脑袋零碎,怜爱地嘱咐着:“回家听你妈话,啊。”说着又掏出一个长命锁,套到她脖子上,“出去和小朋友玩儿,别到处乱摸。手丫子勤着洗,走道儿看着点车。”
保活不知道即将的离别,还满心欢喜地等着‘跟妈妈回家’。美滋滋地点头,扯起脖子上的锁看。金光灿灿,缀着三个小铃铛。前幅雕着祥云纹和岁岁平安,背后是两个胖字:保活。名字的脚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日子:201692。
那是她从手术室活着出来日子,是她告别所有不幸的日子。
“你知道这俩字儿咋念不?”段立轩给她指着,做着最后一次的认字教学,“播呜凹,保。呵呜呃,活。王可欣儿,你还有个小名儿,叫段保活。长大了也别忘,啊。长大了也别忘。”说着,他话里带上了鼻音。掉过头去,拿手掌压眼睛。
长大了也别忘。别忘了自己曾那般坚强,创造出了生命的奇迹。别忘了曾有许许多多的人,为她的生命付出过努力,并衷心希望她能够茁壮成长。
幸福快乐地长大吧,带着奇迹与感恩。或许这份不幸的经历,是老天送的一份大礼。无论往后出现什么磨难,只要回忆起这段日子,就一定能被治愈。
保活看她段爹难过,有点着急了。钻进他怀里,捧着他的脸吹气。
外间传来罗美华的道谢,还有行李箱的上锁声。段立轩急急地吸着鼻涕,把金锁塞进她衣领。
陈熙南推开门,轻声地提醒:“二哥,差不多走吧。瘦猴到门口了。”
“eng,咳!走。十二点的飞机,再不走来不及了。”他拿起腿边的风雪帽,兜头给保活戴上。
七彩的毛线帽,帽尾织成了鱼尾巴。这是带保活划船那天,在公园门口买的。那时还是九月底,天气刚见一点点凉。
湖边有儿童彩绘的摊子,排着长队。保活羡慕得盯着看,段立轩就也领着她去排。等了将近一小时,才终于轮上。彩绘阿姨捏着她的小嘴巴子,在脑门上画了个粉蓝的鱼尾巴。一边画一边夸:好可爱呦。好漂亮呀。
保活仰着头,眼神晶亮地咧嘴。段立轩见她高兴,又开始撩闲:“哎。瞅给咱大马哈鱼公主乐的。”
保活听到这话,又立马收起嘴。正襟危坐地绷起脸,反惹得大人笑一片。那天彩绘摊上放着童谣《小白船》,稚嫩的童声咿咿呀呀地唱: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条小白船。渡过那条银河水,走向云彩国。走过那个云彩国,再向哪儿去。
欢快可爱的旋律,如今想来却只剩悲伤。看着被罗美华抱着的保活,还真像坐上了一条小白船。悠啊飘呀,往遥远的地方去。
保活趴在妈妈肩上,向着段立轩伸出手。眼睛看得用力,嘴唇不停地拱。
陈熙南和罗美华说着话,都没注意到保活的异常。只有段立轩看到了,但也没多想,还强颜欢笑地逗着:“今儿鲫瓜子不新鲜了,紧着吐泡呢。”
但保活没有像往常一样傲娇地别开脸。还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噗。噗。噗哈。”
从走廊到电梯,再到一楼大厅。几人一路走,保活一路噗噗。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段立轩忽然福至心灵。风掀起保活帽子的鱼尾巴,也吹红了他的眼。
“噗哈。噗哈。啪。啪。”
这时罗美华和陈熙南也听到了,惊奇地看向孩子。
“这是要说话?”“乖说啥了?”
“噗啪。啪。”
从八月初到现在,这是保活第一次开口说话。俩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孩子,段立轩却开始挥手撵人:“走吧走吧,吹感冒了!”说着他一路小跑出院门,要去拉黑本田的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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