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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十年牢狱,陈桐出狱。
……
季暮商驱车前往拍摄地点。
拍摄地点填满了各种机械设备,为了追求真实,剧组更甚利用废弃建筑改造成了入镜所需要的监狱。
季暮商行事低调,认识的人鲜少,再加上他今日来也不是大张旗鼓地巡逻,便没有声张,站在一旁观摩起剧组拍摄。
一个好的电影开头必须足够吸引人,并用简单的动作勾勒人物形象,刻画内外环境,鉴定感情基调。
想要做到以上几点,需要多方努力,尤其是塑造者。
想到这里,季暮商下意识去找江迎秋,他很好找,不用环视一周,去找嘈杂混乱的人群里最安静的那一块就行。
几天不见,江迎秋貌似更瘦了些,站在一棵树下,身影远没有树干厚实,目光掀起应该是在看天,看样子是在入戏,调整情绪。
季暮商知道他很敏锐,但这回他在他身上停留了良久,江迎秋都没有发现——他正在逐渐融入陈桐。
那个与外界联系薄弱,感知力过低的陈桐。
过会儿,杨明达和摄影师琢磨完打光问题,杨明达喊出那一句:“action。”
一个单薄瘦小的背影徐徐出现在监狱门口。
随着镜头的推进,身影逐渐扩大,直至完全暴露。
今天是陈桐出狱的日子,监狱的门开了,陈桐阖起的眼也打开了,不过他既没有贪婪地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也没有生出仰望蔚蓝天空的欲望,只是视野有目的性地在监狱门口看了遍。
在确定没有人时,才脚步略显生疏地走出监狱。
监狱通往马路这条路不远,陈桐却走了许久一步一缓,一步一停,就这样,他耗时了五分钟才走完。
马路上的出租车很多,却没有车愿意在陈桐面前停下,陈桐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在又一辆车租车驶过时,他放弃了,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前走,走到已经生了锈的公交站牌前。
他来得很巧,正好赶上公交车即将驶离,于是跟随着最后一位客人上了车,付了钱。
也许是很少在见到投币的方式,司机多看了陈桐眼,用烟抽多了的烟嗓开口:“两元。”
也在这时,从出狱开始就表现的很平淡的陈桐终于有了反应,他瞳孔收缩了一下,手伸进口袋里,摩挲了一阵子,翻找出皱皱巴巴地一元,塞进了投币箱里。
十年牢狱,足够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与社会脱轨。
这是大自然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更是海水潮汐的自然规律。
“——cut。”
“一镜到底,不错。”杨明达的声音响起,“先短暂休息五分钟,之后再拍下一镜头。”
江迎秋还没脱离陈桐的浓厚情绪,眼神有些沉,对杨明达的安排只点了一下头。
季暮商以第三视角看了会儿,从场务那拿过瓶水,走进江迎秋:“喝水吗?”
季暮商的突然到来让江迎秋有点惊讶,也正是这份始料未及很奇妙叫让他一瞬间从属于陈桐的情绪抽离,先前的沉重压抑荡然无存,像是雨过天晴劈开潮湿乌云的灿金色阳光。
江迎秋正要接过说声好,助理小白捧着个保温杯风风火火跑来,他不认识季暮商,说话没个顾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哥肠胃不好,喝不了冰的。”
季暮商一愣,很快就淡笑收回手:“是我考虑不周了。”
江迎秋嘴唇张张,貌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季暮商又说:“先不打扰你了,走了。”
等季暮商走远,江迎秋才接过小白递来的水,喝水润了润喉,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小白有些懵,他莫名觉得江迎秋此时心情不太好,便又看了看,见江迎秋已经神色自然地拧上瓶盖,只当是自己错觉,随即才道:“不是哪个小演员吗?”
“看来黄哥没有告诉你……”江迎秋短促笑了下,慢悠悠补充上后半句:“那人是和韵传媒的负责人,也是剧组最大的投资商。”
江迎秋唇齿轻碰,一字一缓地念出:“季暮商。”
黄哥是江迎秋的经理人,小白是黄哥新招的助理,有许多注意事项没来及告诉就进了组,此时这种情况对于初出茅庐的新人菜鸟实在招架不住,“那……那……那季总不会记住我了吧……完了完了,我不会连累江哥吧”
江迎秋又好整以暇地喝口水:“不好说。”
小白信以为真,就差抱头痛哭:“完了,完了,真完了,黄哥不会要解雇我吧。”
眼看小白越说越离谱,江迎秋终于见好就收:“不会,他……季总人很好的,不会和你计较。”
季暮商工作早已安排妥当,一下午都留在剧组围观,正准备和杨明达打声招呼忽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捏着瓶水,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总之回头看了眼。
那个小助理表情看起来又好奇又好笑,嘴唇蠕动地飞快,不知道在说什么,另一位主人公倒没什么表示,依旧是平淡中带笑的样子,任由小助理像火焰般噌噌地嘀咕。
鲜活。
季暮商没由来想到这个词。
补拍完几个特写镜头,接着是下一幕。
陈桐浑浑噩噩地付完钱,坐在公交车上,目光无所依地落在某一点,从白天到黑天。
像浮萍一样。
他也确实是浮萍。
拍完这一场景,日头已经落山,杨明达叼着个没点烟的烟,和江迎秋一同坐在摄影机内,回看方才的表演。
取景框不大不小,杨明达拿下烟,指着江迎秋坐在公交上的身影,随意问:“你觉得陈桐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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