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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拚死拚活读书是为了什么?”
“我重新走入职场那年,很困难,难以预计的困难,因为有家庭要兼顾,有孩子要照顾,这些条条框框限制住了我。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我自己……”话音减弱,她眼睛不由自主的潮湿起来。
“儿子,对不起。”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
林祈越叹了口气,拿起纸巾给她擦,他想起来,好像林谦源从未有过歉意。
良久,说了句没关系。
这会儿,金兰捧着一沓寿衣登门了。她打了声招呼,把东西放下,随陈芳进屋去看老太太。
林祈越上身前屈,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水若有所思。
在那一刻,他懂得了金禧的顾虑。他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直扮演着勉强她成就家庭的角色。
他打心眼里鄙视自己。
爱应该是成全,是尊重,而不是困住。
这时,房间里传来哀恸的呼喊。
【大结局】
林祈越冲进门,老太太尚在弥留之际,两眼空洞无神,嘴微张开着,才让带着哨音的气息艰难地通过。
他赶紧把制氧机拧到最大,金兰已经在给医院打电话了,而他那叱吒商场的妈已经腿脚发软,陈华和安禾也进来了。老太太近来身体每况日下,饶是已有思想准备,还是被这情景吓到说不出话。
“愣着干嘛!喊几句啊,老太太魂都快散了。”金兰着急了。
陈华忙不迭地哭喊着“妈”,又哀嚎道:“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好多事还得靠您拿主意,您总是嫌我不会办事,起来骂我几句啊,这次我肯定不会还嘴。安禾马上考大学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要送她去……”
安禾原想安慰几句,听着心里一酸,也哭个不停。
随着老太太的气口越来越艰难,林祈越的每根神经被死死地绞住,他什么也没叫出口,时不时往窗口看救护车来了没有。
老太太枯瘦的手伸出袖管,吃力地抬了抬,动作微不可查。金兰送走过好几位老人,明白即使救护车来了也是无力回天,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塞到老太太手里,低声道:“老太太,儿女子孙都在身边,您就安心吧。”说完又让林祈越打电话通知村里的白事师傅。
救护车前脚到,老太太就咽气了。金禧和金歌是跟着医务人员一起进来的,看到方老师没有灵魂地躺在那里,几位长辈哭到气绝,便担忧地去看林祈越的面孔,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在金兰的指导下跑前跑后处理事情。
白事师傅叫了几个帮手在堂屋扎了个灵堂,给老太太换好寿衣后从床榻上移到正厅门板上。很快方老师的一个妹妹和小叔子便到了,大家哀叹痛哭了一番,又说老太太是喜丧,临终前子女都在身边尽孝,好福气。几乎大半个村子都是方老师的学生,来吊唁的络绎不绝。农村白事复杂,主人家是没时间悲伤的,时不时就被师傅叫走了,金禧一家便留下来帮忙端茶倒水,招待亲友。
金禧就没看到过林祈越停下来歇会,办手续,殡仪馆和墓地,晚上还要守夜。第二夜许多人都撑不住了,他还守着。隔天清晨出殡,送丧的队伍从巷尾直抵巷口,呜咽不断。林祈越端着遗像在前面走,吹鼓手的喇叭在苍凉地悲号,一路敲到了殡仪馆。
金禧以孙媳的身份送丧,悼念仪式结束后,方老师被送去火化,她发现林祈越不见了,最后在殡仪馆的巨型烟囱下找到了他。
林祈越盯着半空中的浓烟看了好一会儿,脑袋里是从未有过的彷徨和感伤。他在想这是不是一个梦,到现在都还没醒。等会儿回到家,外婆还会像往常那样,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戴眼镜做着针线活,见他回来了,骂他爱靓穿太少,起身去厨房给他煮一碗糖水蛋暖身体。
这时手上一暖,他缓缓转过身去,发现是金禧。不知怎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泣不成声,他说还没来得及带她去看一回南海观音,老太太怎么就走了。
金禧抱住他,她忽然想起了金兆云,他的离世毫无征兆,葬礼上赵丽红忙得脚不沾地,一滴眼泪未落,旁人都骂她没有良心。金禧还小不懂什么叫死亡,她从他的袖管里去握他的手,冰冰凉凉,没有任何感觉。直到金兆云下葬,赵丽红躲在房间里痛哭,她才明白父亲已化为一抔土,无可挽回地离开了她们。她放声大哭,赵丽红说了一句话——
“虽然身体消失了,但她的爱并没走远。”金禧拍着林祈越的肩安慰。
老太太跟林祈越的外公合葬在了一起。那处墓地位于东山上,依山傍水,前朝后靠,风水极好。林祈越行完礼,金禧也跟在后面恭恭敬敬地磕头。这些天,她一直是以孙媳的身份在旁,活也没少干,不少亲眷就朝陈芳打听两人的日子。陈芳有些欣慰,小两口总算和好了。
最后一天的豆腐是在巷子里办的,摆了有十五桌,主人家一一敬酒谈笑风生,好像已经与死亡和解。热闹过后便是极致的冷清,一家子坐在堂屋里整理遗物,安静得像一个陌生的地方,陈芳彻底明白了一句话,母亲走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葬礼结束,工作室工作堆积,金禧忙到焦头烂额,每天几乎倒在床上就睡。林祈越也在忙碌,老太太身后事,还有工作上的事,两人联系不多,有时会发消息,或者在家门口撞见寒暄几句,“睡得好吗?”、“最近挺忙的,你呢?”、“吃饭了吗?”……好像又回到了葬礼前的状态。但又有些不同,两人都拔掉了身上的刺,温和了许多,但金禧有时候又在怀疑,是不是连儿女情长都一同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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