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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天麻麻亮。
何雨柱被襁褓里的哭声闹醒,只见铁生踢飞了新纳的虎头鞋,脚丫子冻得通红。他赶忙把孩子搂进怀里,粗粝的胡茬蹭得小家伙直往他棉袄里钻:"小祖宗,别哭啦,爸给你烤白薯吃,比合作社的还甜乎。"
四合院飘起拜年的动静。
许富贵揣着个豁口搪瓷缸跨进门,缸沿沾着没擦干净的糖渣:"雨柱啊,给铁生带块灶糖,咱院儿就属你家热闹。"何雨柱扫了眼糖块上的牙印,心里透亮——这分明是从贾张氏家糖罐里掰的。他笑着从裤兜掏出奶糖:"一大爷尝尝这个,食堂发的,带奶香味儿。"
西厢房突然炸开了锅。
贾张氏的骂声像破风箱:"秦淮茹!槐花的新袜子呢?准是你偷去给何家小崽子垫屁股了!"何雨水正在给铁生穿对襟棉袄,听见这话把纳鞋底子的锥子往窗台上一拍:"三大妈,您家槐花把袜子套煤球上滚着玩呢,这会儿怕不是跟煤耗子拜把兄弟了!"
厂子里的黑板报初二换了内容。
"先进工作者评选"几个大字下,何雨柱的名字被红笔圈得醒目。杨厂长站在公告前咳嗽,中山装兜里的举报信硌得他心慌——贾张氏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说他私扣食堂的五花肉给自家炸油饼。
中午开饭,食堂飘着白菜帮子的香味。
张干事端着菜汤凑过来,汤面上漂着两片指甲盖大的肥肉:"何班长,听说您要评先进了?"何雨柱扒拉着自己饭盒里的红烧肉,油花儿顺着瓷勺往下滴:"张哥尝尝这酱烧肉,比您上个月从仓库顺走的那半扇猪肉如何?"张干事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端着饭盒转身就走,汤泼在蓝布工作服上,洇出一片油迹。
四合院的煤棚又少了煤球。
何大清蹲在煤堆前,旱烟袋吧嗒吧嗒磕着青砖:"柱子,昨儿后半夜看见贾张氏穿个白棉袄,跟个吊死鬼似的在煤棚打转,保准又顺了咱的煤球。"何雨柱翻开牛皮封面的小本本,上面用蓝钢笔标着每次失窃的日期——都在杨厂长找他谈话的第二天,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印子。
初三晌午,保卫科的人走进食堂。
杨厂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的账本哗哗响:"何雨柱,有人举报你挪用物资,跟我们去趟保卫科。"何雨柱擦了擦手,从柜子里搬出三个铁皮箱:"杨厂长,近三个月的出入库记录都在这儿,每天的领料单保卫科刘干事都签了字,要不咱去财务科对个清楚?"
围观的工友们交头接耳。
张干事突然站出来,声音像漏了气的自行车胎:"杨厂长,那批五花肉的事儿...是我记错了数量..."何雨柱冷笑一声:"张哥,您签字的领料单保卫科存着三份呢,要不要现在去取?"张干事的喉结滚动两下,额角沁出细汗,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碰到了灶台的砖缝。
回到四合院,何雨柱撞见贾张氏往煤棚拖麻袋。
麻袋上"轧钢厂食堂专用"的红漆印子格外醒目,他蹲下身敲了敲煤球,尚有余温:"三大妈,合作社的煤球这么金贵?还带咱厂的标记呢?"贾张氏手一松,麻袋"扑通"掉在地上,煤球滚得满院都是:"你、你别血口喷人!这是我花钱买的!"何雨水从煤棚里拎出个同样印着厂标的麻袋:"三大妈,您这煤球怕不是从食堂锅炉里偷的吧?"
初四夜里,西厢房传来争吵声。
娄小娥坐在油灯下缝肚兜,听见秦淮茹带着哭腔:"妈,别再偷煤了,雨柱哥都知道了..."贾张氏的骂声像把生锈的刀:"知道又咋?杨厂长说了,只要扳倒他,咱家电灯包月费全免!你个吃里扒外的贱骨头..."娄小娥叹口气,针尖在红绸上戳出个歪斜的针脚,映着油灯的光,像道难看的疤。
何雨柱捏着沾煤渣的举报信,敲响保卫科的木门。
他把贾张氏和杨厂长的通话记录拍在桌上,纸页上的铅笔字还带着煤屑:"刘干事,您看看这通电话,腊月廿八晚上九点,是不是打到厂长办公室的?"刘干事接过记录,手指在纸页上敲出急促的节奏,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初五送五穷,当院生起篝火。
举报信和煤票存根在火里卷曲,何雨柱看着跳动的火苗,瞥见贾张氏躲在槐树后,手里攥着杨厂长给的粮票,在火光下白得刺眼。她缩着脖子,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在风
;里晃荡,像根随时会断的干柴。
工厂评选结果初六公布。
何雨柱的名字赫然在列,下面盖着红彤彤的公章。杨厂长办公室传来"咣当"的摔杯声,他却提着一套不锈钢餐具回到四合院。铁生看见亮闪闪的餐具,小手在空中抓出残影,口水滴在何雨柱的蓝布工作服上。
贾张氏的门开了条缝。
秦淮茹抱着槐花,往何家窗台放了把粉条。何雨柱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三年前她男人出殡那晚,也是这样在月光下往他兜里塞粮票,当时她的棉袄比现在还破,补丁上落着雪花。他叹口气,把先进奖状撕成两半,将带公章的那半塞进秦淮茹的工具箱。
雪在元宵节前化了。
何雨柱蹲在自行车旁上机油,铁生趴在他背上,小手指着车把上的钢印:"爸,这是啥?"他笑着呵出白气:"这是咱何家的印记,比杨厂长的官印还实在。"机油顺着链条滴落,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黑点,像撒了把碎煤渣。
西厢房里,贾张氏对着镜子贴花黄。
她摸着鬓角的白发,想起男人去世那年,何雨柱还是个见人就笑的伙夫,如今却成了她搬不动的山。窗外传来铁生的笑声,像把小锤子,敲得她心里发空,想起自己儿子小时候,也爱趴在煤棚边看星星。
当院的槐树上,麻雀在残雪间蹦跳。
何雨柱推着自行车出门,车铃铛惊醒了打盹的许富贵。阳光照在"永久"牌的钢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映得四合院的青瓦发亮。他知道,只要这钢印还在,只要一家人还在,再难的日子,也像灶台上的铁锅,总能熬出热乎的烟火气。
这一晚,食堂的炉火格外旺。
何雨柱在账本上记完最后一笔,窗外有人影晃了晃。他没抬头,只是摸了摸裤兜里的钢印——那是李厂长送他自行车时,特意让保卫科用钢戳敲上去的编号,带着工厂的温度。火光映在他脸上,把影子投在墙上,像面永远不倒的旗,在五十年代的运动里,稳稳地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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