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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裴嘉之进了电梯,然后飞快地跑到阳台上,从上往下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裴嘉之上了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再也看不到了。
池慕收回目光,心中怅然若失。
裴嘉之连夜抵达医院,冲到病房外时脚下几乎站不稳。路过的护士好心地扶了他一把,帮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内,病重的母亲正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了不少;素来冷硬的父亲在病床边,紧紧拉着她的一只手。
父子多年未见,双双无话。裴父退开一步,给裴嘉之空出了位置。
“她很惦记你,你去看看她吧。”
裴父的声音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裴嘉之礼貌地颔首,向病床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注意到裴父的鬓边满是白发。
那几秒,裴嘉之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之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病床前,心情沉重地望着病床上的母亲。
这个病重的女人给了他生命,忍受着近十个月的折磨,带他来到了世界上。他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哭个不停,是这个女人把他抱到沙发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不会哄孩子,却会念诗。她是演艺圈里有名的才女,毕业于顶尖的学府,讲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能从莎士比亚读到拜伦。她经常给裴嘉之念英文诗,念她最喜欢的《十四行诗》。
他得叫这个女人一声妈妈。
裴嘉之动了动嘴唇,始终没有叫出口。他弯下腰,给病床上的母亲盖好了被子。
手机响了,是池慕的来电。裴嘉之出了病房,去走廊上接。
“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的消息。”池慕在电话那头迫不及待地问,“妈妈怎么样了?”
裴嘉之一下没反应过来,池慕这一声叫得比他还顺口。
“医生说是旧疾复发,要住院治疗。我对她关心太少,都不知道她近几年生过病,身体越来越差。”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哽咽了。
池慕却敏锐地听出来了。
他不动声色,尽力开解着裴嘉之。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不全是你的错,他们也没有联系过你,你不知道是情有可原。再说了,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嗯,我打算推一推工作,在医院陪陪她。”裴嘉之收拾好情绪,重新振作起来。“你好好拍戏,有事联系我助理,他会给你解决。”
“我能有什么事?”池慕催他快去,“替我问候妈妈,我一有空就回来探望她。”
他们又说了几句,到后来实在没什么话要说了,裴嘉之没心情提别的,池慕亦然。
“那挂了?”池慕试探性地问。“你早点休息。”
“好。”裴嘉之应了,“你挂吧。”
说好了挂电话,可他们谁都没挂。裴嘉之握着手机,听着电话另一头浅浅的呼吸声,眼眶红了。
他不知道,池慕也流泪了。
————
在裴嘉之精心的照料下,裴母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不久就能下床活动了。
一天下午,裴嘉之走进病房时,裴母正倚在床头看书。她看的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是裴嘉之从家里带过来,放在她床头的。
他是那么的了解她的喜好。
“嘉之,过来坐。”裴母拍了拍床沿,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儿子。“给我念会诗,好吗?”
裴嘉之无法拒绝母亲的请求,他翻开书,从某一页念起。
他的英文发音和母亲一模一样,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裴母听着听着,突然落泪了。
她抓住了裴嘉之的手臂,泪水打湿了被单。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裴嘉之抽了张纸巾给她。他见惯了眼泪,已经很少动容了。
“和小池相处得还好吗?感情还稳定吗?我看网上说你们和好了,也没问过你。”
“挺好的。”裴嘉之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在剧组,回不来,让我替他问候您。”
“他真是个好孩子。”裴母见儿子笑了,才敢往下说。“你离家后,我总觉得对不住你,没能给你爱和陪伴,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你迟迟不要孩子,是不是有我们的原因在?”
“都过去了。”裴嘉之翻过一页书,像把这些年的苦痛一并翻了过去。“您多虑了,我不要孩子,只是因为我不想要。我和池慕生活得很幸福,您放心吧。”
没有母亲能对孩子说出的幸福无动于衷,裴母顿时泪如雨下,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裴嘉之耐心地安抚着她。他拿起书,刚想继续念下去,手机却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接起电话,听到了池慕急促的呼吸声。
“裴嘉之,猜猜我在哪里?”池慕卖了个关子,“付子安给我放了假,我来找你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了。”
裴嘉之猛地起身,与此同时,病房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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