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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病了,天气一转凉,难免会有些,没什?么大事。”土谢图汗又咳嗽了两声,方才缓过来,“行了,你下去歇着吧。这一路护送确实也辛苦了。”
“那?么孙儿告退。”
多尔济正欲退下,土谢图汗忽然喊住他。“对了,因?你在外头?陪伴公主,五月的敖包祭祀,我让你叔叔阿海去主持了祭祀。本来该你去的,可是连着两年,你都因?公主的事耽搁缺席了。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正如大清的天子?会祭祀天坛一般,草原上的人们会祭祀敖包。此时土谢图汗提起命阿海去主持祭祀一事,敲打之意已经算是明晃晃的了。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以为你如今就能稳稳当当的成为未来部落的王,一旦犯了错,那?么这王位的传承也未可知。
多尔济沉默一瞬,向土谢图汗行礼:“下次敖包祭祀,我必定在场。”
从王帐出来,夜色已深。
草原的秋夜,凉意四起,今夜无?星也无?月,厚厚的云朵遮挡住夜空,一片黯淡。
多尔济没有骑马,只是让随从提着灯跟在身后?,自己慢慢走回?去。
寂静里,后?边被人牵住的马无?精打采走着,马蹄踏在枯黄草地上,“哒——哒——哒”,在这广袤无?边的原野上传得很远。
背着熹微的马灯,多尔济面无?表情走了许久,一直走到自己与公主的营地。
左边是他的大帐,右边通向公主的大帐。
多尔济原地立了一会儿,寒风将他的鲜红衣袍吹得空鼓鼓的。数息之后?,他逆着风走向自己的大帐。
进了帐,自幼服侍他的乌日娜听见动静起身相迎,微微有些惊讶:“小郡王今夜回?帐休息么?可是公主那?边似乎在等?着您。”
多尔济脱靴的动作一停,仰起头?来:“谁说公主在等?我。”
“先头?有个嬷嬷过来问了,”乌日娜道,“您回?来前一刻我还出去张望了一下,公主大帐还亮着灯呢。”
多尔济皱起眉,腾一下起身,也不等?随从帮掀帘子?,自己打起帘子?出了帐。
公主大帐果真还亮着灯,灯火通明,烛光的影儿明明亮亮照在荒芜的草地上,暗夜里的一束光芒。
为什?么,你偏偏要这样好呢?多尔济恍惚地想,要是没有这样好,他或许也能守着一个额驸一个郡王该有的心动,可是偏偏……
他叹了一口气,抬脚向公主大帐走去。
公主果然在等?他,守着一盏灯儿,披着一件藕荷色缎披风,坐在书?案旁微微打着盹。
只匆匆一瞥,多尔济便觉心中若雪落荒原一般,充满了愧意。
她这样好的人,合该被炙热坦荡爱着,如同不掺一滴水的羊奶一样的爱。
然而偏偏他们的婚事本身就是一场充满算计的利益纠葛。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暮雪睁开眼,喃喃道
:“你回?来了。”
“回?来了。”
今夜,多尔济特别的热情,抱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
他给她快乐,云端之上一般轻飘飘的快乐。
到最后?,暮雪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多尔济替她擦洗。
熟睡中,她不自觉依偎着他,这样寒凉的夜,抱着他是不冷的。
清晨,在他怀中醒来,却见多尔济正凝眸着她,目光温柔。
“看什?么呢?”
“看我的珍宝。”多尔济单手撑着脑袋,道,“长生天让我遇见你,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这样动听的情话,让暮雪轻轻微笑起来。“你这张嘴,惯会说好听的话。”
她朝他贴近一点,被子?窸窣响。“昨天是有什?么心事?”
“这都能被你现。”
“当然,我很敏锐的!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暮雪故意学?着审问的口吻道。
多尔济笑起来:“青天大老爷在上,草民冤枉啊。”
两人闹着笑了一回?,多尔济拥抱住她,轻声道:“昨天跟祖父禀告了一下咱们在路上遇到袭击的情况。我们喝着马奶酒,闲聊了一会儿。”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上投下一层阴影。
“后?来说到了我爹娘的事。有些感伤罢了。”
暮雪感受到他的悲伤,轻轻握住他的手:“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讲讲他们的事。那?些事情总是会令人痛苦的,一个人装在心里,滋味不好受。可你现在有我啦。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我很擅长保守秘密。”
多尔济反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交叉,轻轻摇动了一下:“你实在太好了。”
静了一会儿,他用低沉的声音讲起那?些动荡岁月里的事。当初噶尔丹带人进攻漠北,烧杀抢掠,眼看就要逼近土谢图汗部王庭,十分危急。祖父土谢图汗先领着他仓皇出逃,一路狂奔,往漠南去。
原本他的父亲母亲应当跟着一起走的。可是那?时候他的母亲身怀六甲,又听闻自己的母族所驻扎之地已经被噶尔丹屠遍,惊吓、悲伤、愤怒,竟然提前要生产。这一下是当真走不了了。
父亲不忍抛弃妻儿,便?让祖父带着多尔济离去,自己却拔剑,领着无?畏的勇士逆势而上,为土谢图汗断后?,争取多些时间,并且为妻子?博得一线生机。
当然这些事,多尔济是后?来才知道的。彼时父亲只是将一把长刀递给他,说,“你先护着祖父南下。”
他虽年幼,却也觉得有些不对:“阿布,是额吉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她很好,无?须担心。”父亲道,“如今我们也不知道噶尔丹会领着人从哪个方向杀出来,不好一路走,万一遇了个正着,那?土谢图汗部将会被一网打尽,再无?将来。所以,你先护着祖父往南走。你这孩子?,脸上从哪里蹭来的灰。”
父亲擦了擦他脸上的灰,道:“到时候,我们会相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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