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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离开前摸她额头,烧是退了,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裴空青掀着窗帘,目光落在楼下一上午。
“哥,你这爱意深沉啊!送你一首歌,爱在心头口难开?”窦豆一边弹吉他,一边取笑他,“舍不得就不要离啊!小姑娘多哄哄就好了!”
裴空青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放下窗帘。
电话铃声响起,是墓地打来敲定碑文事宜的,李奶奶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朋友关心她埋骨何处,葬礼办得冷清寒酸,如今甚至连立碑人都不知道该刻上哪些名字。
有的人生来坏骨,少有遭受道义谴责的羞耻心,比如裴空青,而今感觉无力的,也不过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李奶奶下葬的那天,天空下起了绵绵雨,但乌云不重,甚至有明亮阳光,如今墓区管制烟火,鞭炮不让放,纸钱不让烧,只有香烛一点点火光,总是缺点祭拜的仪式感。
屠准弯腰,将一捧红玫瑰放在墓碑前,意图代替鞭炮纸钱燃烧。
碑上李奶奶笑得慈祥灿烂,好像对她的安排很满意,碑文除了逝者的生卒年月,便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而立碑人的位置,除了裴空青、屠准,还有另一个名字——
谢获。
“他会来祭拜奶奶吗?”这是那荒唐的一夜后,屠准对裴空青说的第一句话。
裴空青蹲在墓碑前,往蹲坐两侧的小石狮身上系彩色飘带,声音慵懒而低淡:“他来过了。”
屠准“哦”了声,没再追问。
盛夏步入尾声,她在花朝的生活也即将画上句点。
在日式烤肉店最后一天工作结束后,屠准领到了这辈子第一笔实实在在的血汗钱,店内临时服务生90元一天,店外穿玩偶装跳舞发传单300元一天,哪怕是在夏季,她也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终于,赚到了回雍城的机票钱。
买了机票后,还剩下一点钱,本想买个蛋糕和裴空青一起吃,但两人之间的氛围着实尴尬,所以最后去商场,买了一对耳钉,是小狗和骨头的样式,小巧而精致,其实还有骷髅和骨头可选,还更符合他颓懒厌世的调性。
但不知道为何,结账后屠准才发现,她选的是小狗和骨头。
她是无意间发现裴空青有耳洞的,当时两人近在咫尺,她被烟呛得飙泪,还来不及好奇,便被他掰正了视线。
要么是烧糊涂了,要么是彻底疯了,在那样荒唐的情况下,她有一瞬间竟然给予了他冲动却正向的反馈,哪怕只是一秒、半秒、瞬息,也像霹雳闪电刮过头皮,叫她肌骨麻寒。
原来人心真的会那么突然的、轻易的,发生变化。
她总能猝不及防地把他整……
回到旅店退房,食宿钱已经结清,屠准把东西收出一个行李箱,箱子是裴空青的,说是借,其实借了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还,205号已经人走房空,两人连告别都没有,礼物也没办法送。
屠准感觉有点失落,小小地自嘲了一下,拖着箱子去车站。
广场的树荫下,远远地等着一个人,懒洋洋地跨坐在酷黑摩托上,神情空寂地吞云吐雾,隔着丝丝缭绕的云雾,眉眼凛厉地望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落在行李箱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除了明明白白的诧异,还有若有似无的雀跃欣喜,屠准向他走过去。
烟只抽了一半,裴空青面无表情地弹掉烟灰,从摩托车上翻腿下来,松松垮垮地站在花坛边,在屠准停下脚步的同时,弯腰把烟头摁进泥土里。
他甚至都不看她,浑身上下写满了冷峻薄凉:“身上还有钱吗?”
屠准点头:“有。”
他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提离婚的事,没等到,等到了摊在他眼皮下的一只手,里面躺着一对耳钉,被白皙透粉的皮肤和斑斑点点的阳光衬得银光闪烁。
“给你的。”她没说是礼物,也没说谢谢。
裴空青低着头,雪白睫毛轻掀,幽冷眸光从她汗涔涔、红润润的脸上划过,抬手,拿走了其中那只小狗:“我只有一个耳洞。”
屠准收回手,把骨头揣回兜里,她微微偏头,仰面看他,挤出一个乖巧灿烂的笑:“叮!恭喜裴先生,单方面契约成立!”
她竖着手指在他眼前交叠擦过,虽然尴尬地没出响,但媚眼轻眨,满目都是真诚俏皮:“选了小狗,万事不愁。出示小狗耳钉,可向屠准小姐兑换一个愿望哦!”
话落,她看了眼候车厅:“我要去坐车了,谢谢你来送我。”
屠准转身往大厅走,没走两步,在人来人往中回头,一双娇俏的眉眼弯成可爱的月牙,在熙熙攘攘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未经允许,擅自把我的号码存在了你的手机里。”
“随时可以许愿哦!”
气氛都烘托到这个程度了,不笑一笑显得过于寒凉,但裴空青笑不出来,他转过身,摸出烟来点上,不敢去看,再多看一眼,就会像上次那样,疯了似的把她强留下来。
她总能猝不及防地把他整颗心脏敲碎,心脏都碎了还能呼吸的家伙,不是魔鬼又是什么?
裴空青静默了许久,才又转身,那道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往来人群中,怎么都看不到了,他成了一只脱离躯壳的孤魂,一点一点,沉进空旷无边的黑暗。
-
花朝去机场三百多公里,大巴车摇摇晃晃开了5个小时,屠准买了车票后兜里就只剩下2块钱,在机场只够买瓶矿泉水,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航班在晚点足足4个小时后,发布了取消通知,真是所有破天荒的意外都让她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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