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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裴九已将兽皮帽檐压得更低。
他背着猎弓走在最前,靴底碾碎草叶的声响比说话声还轻——这是顾修然前日用半袋盐巴换的“地形情报”。
郑灵萱裹紧粗麻外衣跟在后面,余光瞥见梅若雪攥着并蒂莲帕子的手,指节泛白。
那帕子边缘的焦痕还在,像道未愈的伤口。
“过了这片野莓丛,就是云隐峰山脚。”裴九突然停步,用箭尾挑起一丛带刺的灌木。
他掌心的老茧蹭过莓果,暗红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山坳里有棵断松,松根下埋着赤月楼的暗门。”顾修然摸出从刺客身上缴来的令牌,在雾中晃了晃,令牌边缘的暗刻与裴九说的“断松”二字,在郑灵萱心里撞出个问号——昨夜那刺客咽气前提的“叶知秋”,与这令牌上的玄纹,是否藏着更深的关联?
“清风,带林九幽守西坡。”郑灵萱转头吩咐,黑衫汉子手掌按上腰间铁剑,剑鞘与衣料摩擦出细碎的响,“紫儿跟唐三娘探后山,半个时辰传一次信号。”紫儿刚要蹦跳应下,被唐三娘拽住后领。
那游侠儿垂眸擦刀,刀身映出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小丫头片子,跟紧了。”
队伍行至山脚时,晨雾散了些。
裴九抬下巴指向前方:“那棵断松。”众人抬头,见半山腰立着棵两人合抱的老松,主干从中折断,断口结着暗红树瘤,像滴凝固的血。
顾修然将令牌按在树瘤上,“咔”的轻响里,松树下的石砖缓缓下陷,露出仅容一人的地道。
“梅若雪,你先走。”郑灵萱推了推她后背。
梅若雪换了身月白衫裙,间别着紫儿塞的银簪,原本沾血的手背缠着素帕。
她深吸一口气,裙角扫过石砖,走进地道。
潮湿的青苔味涌来,前方传来守卫的吆喝:“什么人?”“奴婢阿月,随主子投楼。”她声音颤,像极了受惊的小丫头——这是郑灵萱昨夜教的,越慌乱,越像真被刺客劫了商队的苦主。
守卫的长矛尖挑起她下巴:“主子呢?”梅若雪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掉在矛尖上:“主子被刺客杀了。奴婢带着账本逃出来的,楼里不是说有货单就给口饭吃么?”她摸出半张染血的商队货单——正是昨夜从刺客贴身口袋里扯的,边角焦痕还带着烟火气。
守卫的目光在货单上顿了顿,长矛尖垂下去:“西跨院找王管事。”
等梅若雪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郑灵萱拍了拍顾修然的手背:“我去了。”顾修然握住她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避毒玉贴身戴着。”她点头,反手将他的手按在心口:“它烫时,我心跳也快。”
赤月楼的考核场在演武堂。
郑灵萱站在青石板上,对面五个持剑守卫。
为者甩了甩剑尖血珠:“杀了他们,你就是楼里的人。杀不死——”他舔了舔嘴角,“给他们当垫脚石。”郑灵萱垂眸看自己的手,指节微微紧——前两次混进杀手组织,她都杀了三人过关,但这次要杀得漂亮,要让楼上那个观战的女人记住。
第一剑刺来,她侧步避开,手肘撞在对方肋下;第二剑从后袭,她旋身抓住剑鞘,反手捅进第三人喉咙。
血溅在脸上时,她突然笑了——像极了杀红了眼的亡命徒。
第五个守卫的剑抵上后颈时,她猛地矮身,指尖扣住对方脚踝,运力一拧。
“咔嚓”一声,守卫惨叫着栽倒。
演武堂木楼上,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半只戴翡翠护甲的手。
“你叫什么?”容九娘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
郑灵萱跪在堂中,额前碎沾着血:“回楼主,没名字。大家都叫我‘刀下活’。”“刀下活?”容九娘轻笑,脚步声从楼上下来,“听说你杀过不少大人物?”郑灵萱低头盯着她绣赤月纹的鞋尖:“只求活命。”余光瞥见她袖中闪过一抹玉色——和顾修然从不离身的玉佩,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容九娘的手指抬起她下巴,指甲在脸上划了道浅痕:“我喜欢聪明的。”她松开手,转身时玉佩在腰间轻响,“西厢房,今晚搬进去。”郑灵萱垂着的手攥紧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得查清这玉佩的来历,查清叶知秋和赤月楼的关联,更要查清顾修然总说“等结束了”要带她去的江南小院,是不是真的存在。
深夜,郑灵萱盘坐在西厢房竹席上,运转内息。
窗外月光被青瓦割成碎片,落在腰间避毒玉上,泛着幽冷的光。
突然,隔壁传来细碎响动,像是茶盏被掀翻。
接着是压低的男声:“叶知秋当年没死——”后面的话被截断,只剩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郑灵萱呼吸一顿,内息在膻中穴打了个转。
她摸向枕头下的短刃,指腹触到冰冷刀柄时,隔壁又陷入寂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风过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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