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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冷凉的夜风吹动他的锦衣,掠过他俊美的面容,划过他带着些许寂寞的眸子。
只可恨,他最不想在魏杏瑛面前示弱,这个面甜心冷的小主儿才不会让他好过。
他退走前还是垂眸吩咐了一声:“双银,不用替你家主子更衣了,一会程淮之那厮怕不是会来,就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是不是也和对我一样拿冷脸对他了。”
双银低声回道:“是。”
魏杏瑛埋在被褥里不作回应,直到室内又得了一片寂静,她才喘出一口气。
还好他是东宫,事务繁忙,不是日日来,不然她一定会早死。
她来到铜镜面前坐下,只见镜中她面上敷着妆粉,口脂绛红,老气横秋的妆扮和她本来的年龄不太相符。
拔掉发髻上的红宝石簪,厚重的金冠戴得她脖子酸痛,眼冒金星,可谁叫她是太后呢,这是她的本分,贫穷人家的孩子如今可连饭餐都是问题,她饭来伸手还有什么不平呢?
双银站在身侧嘟嘟囔囔地念叨:“太子殿下下手也不知轻重,看小姐脖子都擦破了,明日可如何见人?
魏杏瑛恹恹地握住了铜手炉,睁大双眸道:“你让祈春去告诉淮之,我有些惫懒,让他今日别来了。
过了片刻她拍了拍额首,都怪我不记事,祈春得了春寒,休假了。
说曹操曹操到,檀木门外似传来一道清冷冷的细腻嗓音,似女嗓,却不带女气。
“太后娘娘,尚衣局的织锦到了。”
她叹了口气,道:“淮之,进来吧。双银你下去吧,今日不用你服侍。”
双银抿了下嘴唇,似要劝上几句或者替太子主上说上几句话,却又止住了。
她知道她伺候的这位小太后的脾性,善良,易相处,不爱用权势压人,可一旦触及到她底线时,她就会避而不谈,对自己认定的事固执到了极点。
剩下魏杏瑛一个人坐在萱堂福寿铭铜镜前,盯着里面貌若桃李,眉如远山的面容,有些愣神,时间像把残忍的直刃,把她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以前胆大自由的她,一半是现在苟且偷生的她。
“淮之,淮之。”
这两个字在她唇齿间绕了几回,宫里檀香也袅袅地溢散着,她那不能回看的从前还是被撬开了一个缝,铺天盖地砸向了她。
那年冬猎
那年冬猎,太子陈锦琮二十,程淮之十九,她十六,他们还在一个太学上课时,她爹魏珞是他们的夫子,也就是以后的太子太傅。
她爹不苟言笑,面容儒雅,留了几撮胡子,不仅对她的同期陈锦琮和程淮之在课业上苛刻以待,对她也不放低要求。
“杏瑛,你这是又找的你两位阿兄代笔了?这次是谁?上次罚你跪得佛堂没跪够?你又偷懒了是吗?”,她
爹站在正堂里喝问。
良久默然以后,魏珞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今日穿扮,气得眉毛胡子直飞,冷脸问:“你每日这在穿着上下的功夫能用在课上,我也不用日日责罚于你。”
她穿一身鹅黄小夹袄,翡翠撒花洋绉裙,梳了个百合髻,蛾眉皓齿,容貌鲜研,什么都好却唯独是个锯嘴葫芦,脑子也不够聪明。
她爹训她,她也只是茫然地听着,不知怎么回击。
但她只知道一点,课业可以不会,断没有出卖盟友的道理。
昨日,淮之替她写了一个时辰的策论,已经尽力模仿她了,可她水平太差,她爹还是看出了端倪。
僵持之际,早就在门口候着的淮之却朗声回道:“先生,是学生的错,本来杏瑛拦着我,是我自以为是了。责罚学生一人即可。”
魏杏瑛抬眼看去,即使他们朝夕相处,可还是偶尔会被对方不可方物的容貌而迷了眼。
只见他身穿烟青色直缀,腰间戴青竹玉带钩,冷白的素容融于轻晃的光影之中,眉眼生的稠秾,唯独身上那股清绝孤傲的气质压下了几分面相的艳气,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魏络叹了口气,盯着眼前低垂着脸,直挺挺跪在门前的得意门生程淮之,胸中情绪复杂,喜忧参半。
一喜是因为对方和小女感情好,以后也能照顾一下没有城府的魏杏瑛,以义兄或者夫郎的身份。
二忧则是,淮之性情善良不争,不喜官场明争暗斗的氛围,估计以后就是闲云野鹤一生或者做个教书先生了,可惜了他一身的智慧谋略,以他的本事当个状元或者探花郎不在话下,不知杏瑛过惯了富贵日子能适应清贫吗?
不过他暗示过对方,杏瑛以后的丈夫虽不说大富大贵,处于政权中心,可至少得有个闲散官职,能糊口生存。
看其神情,似是为了杏瑛可以接受,他缓下一口气来,有他或者程家在官场上的地位,为程淮之保驾护航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儿,他又不争气地扫了一眼魏杏瑛,她娘生她时难产去世了,她是早产儿,本就身子虚弱,又爱吃喝游戏,半点儿才情也不备,以后万一他出了什么变故,这个小女儿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过了片刻,魏络蹙眉,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惯着她,可能护她一世?她如今连课本上的东西都懒得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动脑子的官家小姐,不是只能过着命不由己的日子了吗?”
魏杏瑛两耳不闻,只盯着窗外的青枣,想着晌午吃红枣糕还是红豆糕。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爹魏络,朝堂上的肱骨之臣,清风入袖的魏太傅对她的预言将在日后一语成戬。
熬过了每日一训,魏杏瑛和出窝的燕子一样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拽起地上伏着的程淮之,一溜烟地冲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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