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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椿来之前就瞧好了环境,这包间后窗是一条狭长小道,沿着小道穿过就到了灞河旁,等谢钰昏睡过去之后,她小心翼翼从后窗翻了出来,毫不留恋地脱掉身上华美却碍事的云水纱外衣,露出内里一身平头老百姓穿的细麻布衣裳。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拼命压低脑袋走到河边找到一搜渡船,给船夫分了几文钱,让他把自己送到对岸。
天色已经黑了,沈椿犹豫了下,没敢出城,在长安城里找到一家便宜客栈先住下。
——跟谢钰和谢无忌猜测的一样,她想要先找到谢无忌。
她在街头巷尾听说了不少消息,谢无忌和崔家的婚事闹的很不痛快,崔家羞辱谢无忌不要紧,关键是下了谢家的颜面,让谢国公和长公主十分震怒,崔尚书这才意识到谢无忌在谢家的地位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底,忙携了厚礼登门致歉,不过长公主直接把人晾在了府外,两家的婚事就此搁置下来,大有就此一拍两散的意味。
沈椿听到之后,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多年的等待在她心里逐渐成了一股子执拗的念头,她想问他为什么要用假名欺瞒她,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还想问他送来那盆花到底是什么意思。
弄清楚这些,就算谢无忌告诉她他已经忘记她,她也能坦然地放下走人,拿着攒下的钱去其他地方开始新生活。
整个长安城光是常居人口就有数百万,更别说往来的那些贩夫走卒,沈椿不担心谢钰会这么快找到自己,所以安安生生地在客栈里住了一夜。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各个坊区的差役挨家挨户地敲门核对户籍。
——谢钰为了捉她,居然搞出这样大的动静,她简直不敢想要是被他捉回去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沈椿有些傻眼,眼看着差役快要查到她待着的客栈了,她急忙换了身男装,从小门匆匆跑了出去。
她真的没想到,谢钰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偌大的长安城很快就被调动起来。
短短两天,沈椿至少换了七八个地方,她从这家客栈换到了那家驿馆,就连胡人住的怀化坊她都去了,就是怎么也甩不脱捉拿她的人,她在城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她还打听到,谢无忌在长乐坊那边儿住着,她本来是想亲自去找她的,结果还没靠近长乐坊,就差点被一队官兵发现了,越靠近谢无忌住的地方,官差搜查的就越严格。
谢钰实在是可恶!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天,她一定会被找到。
她得先想办法出城,可是出城之前,她怎么才能联络到谢无忌呢?
沈椿抱着脑袋沮丧了一时,忽然灵光一闪,她躲进小巷子,揪住一个正在玩羊拐骨的小童,掏出几个铜板:“你帮姐姐一个忙,这些钱就都归你,好不好?”
小童歪着脑袋盯了她一会儿,又瞅了瞅她手里的铜钱,脆生生地问:“什么忙啊?”
沈椿把钱塞进他手里,压低声音:“你去长乐坊的参将府帮我传个话,把这封书信交给他。”
她长安咸阳往返过几回,知道在不远处的郊外,有一座荒废无人的破庙,她打算先在那里落脚,顺道等谢无忌出现。
这活儿又不难,小童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沈椿把纸条卷好藏在他的袖子里,她又叮嘱:“路上不管是谁问你,你都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能做到吗?”
小童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往长乐坊跑去。
街上四下奔忙串门的孩子不少,官兵也没在意这个孩子,直接从他身边儿走了过去,径直走向了长乐坊。
沈椿长舒了口气,眼看着官兵要搜到她藏身的暗巷,她不敢再耽搁,压低身子匆匆跑了出去。
等顺利混出城之后,沈椿又搭了辆牛车来到郊外,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处建于山坡上的破庙。
这庙已经很多年没有香客过来,屋顶都塌了小半,四处都是泥尘蛛网,幸好沈椿手脚勤快,撕下衣裳下摆当抹布,忙活了半天,她才终于清扫出一块可以勉强可以躺下的角落。
等彻底闲下来,沈椿托腮看着漏风的屋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那小童把纸条送到了吗?谢无忌有没有看到?
虽然那盆婆婆纳给了她一点信心,但她还是不确定谢无忌会不会过来找她,他前途大好,好像没必要和她这个已经成为他弟妹的人纠缠,她不确定谢无忌会如何选择。
她想好了,她只在这里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内,谢无忌还是没有来的话,她就去更远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买屋置业,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打定主意之后,沈椿安心多了,脱下外袍披在身上,蜷着身子睡了个踏实觉。
她自己准备了不少
干粮,白天就在附近的林子转悠,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果充饥,偶尔遇到下山归来的猎户,她就拿钱换点野味,夜里生火烤了。
这三日就在她的忐忑和憧憬中渡过了——日子每过一天,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多一分。
等到第三日晚上,沈椿在林子里翘首徘徊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她才有些茫然地返回了破庙——只有一晚上了,谢无忌还会来吗?
但这次,她刚走进,就见里面已经燃起了旺盛的篝火。
有几个衣着破烂的乞儿围在篝火边,一个个吃的红光满面,不用说,她早上拔毛处理好的野鸡,以及提前洗好的野果,也已经进了这些人的肚子。
荒山破庙,沈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几个大男人掰扯的。
此地不宜久留,她一发现有人就要撤身离开,几个乞儿却有所察觉,齐齐起身:“什么人?敢跑到我们地盘?!”
沈椿现在一身寻常男装,脸上和身上也沾了不少灰,乍一瞧就是个瘦骨伶仃不大起眼的小郎君,几个乞儿越发肆无忌惮了。
见着几个乞儿齐刷刷向她围过来,她心头一突——这一不留神可是要命的。
虽然这几人霸占了她落脚的地方,还抢了她的口粮,但保命要紧,她后退一步,立马认怂,作揖赔礼:“是我不懂事,几位大哥别跟我计较。”
几个乞儿脸上的凶色这才缓了缓,摆了摆手:“行了,以后眼睛放亮点,少来我们这边儿,快滚!”
沈椿心里松了口气,正要离去,那人忽然又把她叫住:“等会,你这些野鸡野果是哪来的?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干粮?”
其他几个更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好像在盘算着能不能从她身上继续榨出点儿油水儿。
这下恐怕不能直接走了。
沈椿心里一沉,见势不好,立马恳求道:“我父母双亡,投奔亲戚的路上又被山匪抢走了银子,一路流落到这破庙,有个猎户不忍心,送了我一只野鸡,那些野果是我在外面捡到的,好几天了就靠着这点东西充饥,再没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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