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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治女童耗费了太长时间,夜幕悄然降临。
晚膳的时候,晁怜看着在对面坐着的朝思暮,怎么都没胃口,思绪始终在方才的对话上。
筷子拿了起来又放下,几经如此,索性没再用膳,而是望着朝思暮发呆。
这人用膳的时候都不曾将面具摘下,而是换了个半面的,不禁让人好奇这面具下的真实面容。
朝思暮察觉晁怜在看她,视线与其对上。
晁怜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认识那么长时间,她竟不知对方的姓名,顿了一下,询问道:“你叫什么?”
筷子被放下,铛的一声,朝思暮并未想到晁怜会问这个问题,罕见的停顿了许久,思索片刻才开口。
“司暮。”
原先还算有些生气的地方,一瞬静了下来。
这个名字让晁怜出神,心底的猜想再一次燃起,但一想到方才的对话,似乎又被压了回去。
晁怜沉默半晌,端起茶盏,干巴巴道:“嗯…挺好的……”
虽然两人住在同一个寝殿,朝思暮又占了她的床榻,但晁怜并不打算跟这人同床共枕,吩咐侍女将书房收拾出一片空地,搬了一套崭新的被褥。
晁怜洗漱出来,不知是不是热气熏的太久,头似乎又开始疼了,浑身也提不上力气。
侍女端着姜茶到书房,晁怜没再冷落,发觉身体不适,便喝下姜茶,只是那股味道,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晁怜喝完姜茶,目送侍女退出殿内,拉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的赫然是几颗包裹严密的蜜缠。
晁怜小心翼翼的将油纸揭开,挑了一个颗最大的蜜缠,又瞧了瞧门口,确认没人,这才吃了下去,试图压住姜茶的那股腥辣味。
偷吃的习惯,晁怜也很是心酸,自幼,父皇对她的管教就很是严苛,从不许她吃这些,但她又嗜甜,每次都会让出宫采购的小太监帮她买蜜缠糕点之类的,藏在暗格里等父皇跟监督的侍女不在,偷吃。
这样的习惯,不知不觉就已经延续到了现在,哪怕父皇已经不在了。
晁怜有些哀伤,头也很是昏沉,躺在有些硬的木板上,硌的也很难受,联想到白天里朝思暮对她的羞辱,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想往外流,昏沉中便睡了过去。
深夜,朝思暮等不到晁怜,便问了守夜的侍女,得知这人宁愿睡书房的木板也不愿跟她一同,一时竟不知是气愤还是空荡。
无法入眠,朝思暮便支开了守夜的侍女,独自来到书房,轻巧的推开门,入眼便看见躺在木板上,盖着厚厚一层锦被,已然入睡的晁怜,心情很是复杂。
直至走近,她才发现不对,晁怜的脸上一片潮红,还在冒着虚汗。
眼下是寒冬,哪怕是盖着很厚的锦被也不至于闷成这样,除非是生病了。
回想到今日,晁怜的面纱染了那女童的血,心底有了大概的猜想,恐怕是染了疫病。
这疫病对她是起不到作用,对寻常人却是致命的,染病到死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染病的人起先会感到疲惫乏力,过个一两天便开始咳嗽,伴随着持续的高烧。
最初,可能是认为染上了风寒,抓几副药吃就好,实则不然,这病会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咳嗽的一天比一天厉害,直到咳血,这人便是没救了。
其实今日的那女童已是强弩之弓,若不是她一针下去,止住上涌的气血,人应当死在那院中了。
寻常的草药对那女童已经没作用了,她才用那毒虫混着解毒的药给人服下,为的就是压住那股气血,以毒攻毒,暂时将命保住,只是后续,恐怕是会留下病根,需要定期调养。
朝思暮弯腰,摸了摸晁怜滚烫的额头,忍不住皱眉,体质确实太差了,不过刚染病便起了烧。
不过既然是刚染病倒也不麻烦,朝思暮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喂给了晁怜。
朝思暮擦去晁怜眼角的泪痕,思绪一时有些空。
她本想将晁怜给带回去,眼下见人生病,想了一瞬,还是没将人叫醒,而是在这书房中转了一圈,视线却被书桌上的一副画像吸引。
那是一个很模糊的背影,仔细看去是一个持剑的少女,朝思暮愣了一瞬,似乎觉得眼熟,见下面还有便往下翻。
一张接着一张被翻开,那少女的样貌更加清晰,从背影到了侧脸。
画中的少女侧着身,怀里抱着一只猫,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
逐渐到清晰的正脸,少女在练剑,在看书,在吃饭,每一张画的都很用心,尽力在描绘那少女的神态。
那画中的人,似乎不爱笑,画里都是冷着一张脸,未曾见分毫笑意。
这画越往后翻越清晰,只是翻到后面,纸张有些许泛黄,看上去似乎是很久之前的。
直到朝思暮翻到最后一张画,那画中的人似乎有了笑意,不再是冷冰冰的,她看着作画的人,在笑。
最后的那张画,纸张已然完全泛黄,有了陈旧之意,画一旁有两句题词。
朝思暮不自觉念出了声,恍惚间她似乎与画中的身影重叠。
这画中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年少时的她,画上的内容更是她与晁怜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是厌恶她,甚至到了要杀她的地步,那这些画是哪来的。
最上面的那张,墨还未干透,轻轻一碰便会染到别处,本就模糊的背影显得更加虚无。
除去第一张,后面的几张,看纸的新旧成度,应当也是不久之前画的,而到了后面的时间就更加久远,却都是在她离开之后。
压在最下面的,或许是她还在这宫中之时,可那两句题词,不禁让朝思暮抵在纸上的手指忍不住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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