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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阳子越说,众人的脸色就越沉一分。虽说此行艰难早有预料,可亲身经历还是头一遭。这些时日残酷吊诡的情形一日接着一日不断经历着,任谁也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原本就难以下咽的干粮此刻更是再难吃进去一口。唯有同悲坐在边上,一言不发嚼着嘴里干巴的馕饼。
“真人…”
了觉犹豫着唤了一声,显然是怕歧阳子光靠嘴说的就让几个年轻师弟心生退意。他的意图,歧阳子又如何会猜不到,抬手便制止了后面未出口的话,转而更直白道:“吃不下去就硬塞,北地局势瞬息万变,我不想带着的人变成累赘,所以这次动身后,在找到能歇脚的地方前,我不会陪你们停下。”
歧阳子这话说得无情,不免引来几个年轻僧人的怒瞪,不过对这个不睁眼的瞎子,瞪了也是白瞪。
了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同悲先一步将手里的饼撕开,分了一半给身边的僧人,只说了一个字:“吃。”
显然是认同歧阳子所说,了觉沉思片刻后也有了决定,他尽可能用委婉的话语劝说师弟们多吃一些。
好在歧阳子并没有他话里那般无情,临出发前,他将一只瓷瓶丢给了了觉道:“一些天材地宝炼制的丹丸,大补身子的,不会破你们佛门的戒律。”
“贫僧代师弟们谢过真人好意。”
有了丹药和风令符加持,赶路并没有如先前那般痛苦,只不过目之所及尽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情景,越是向北走,路上遇到的尸傀儡就越多。与他们初次遇到的只有妖物死后所化的傀儡群不同,北边沿途还多了不少人尸变后的傀儡,其中不乏有身着各派道袍的道宗弟子。
除了那些道门弟子所化的尸傀儡离近些会主动攻击他们,余下的都只会在沿途路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偶有见尸傀儡见还会同类相残的,那场景带给年轻僧人们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稍一歇脚,便有两三人熬不住恶心,匆匆几步躲到一旁半人高的树丛后干呕去了。
没吐的几个脸色也说不上好,不仅仅因为不停歇赶路而累着了,还因为所闻所见太过骇人,哪怕离得很远了,那股酸腐和血腥气仿佛仍在鼻间没有散去。一路过来除了草木生机依旧,活物当真是半个都没再瞧见,甚至那些游荡的尸傀儡里有多少是在他们之前不久遭祸兽尸化的,他们想都不敢想。
同悲深呼吸几口令气息平稳些,随后他抬头看向密林的另一边,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剑眉微蹙。
歧阳子正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将手中的银白令符上下抛着把玩,忽得抬头面向同悲的方向,勾唇一笑问道:“怎么?想去救人?”
论迹不论心
同悲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走到了歧阳子面前,后者捏住令牌轻拂过他脸颊。
那银白令牌也不知是什么稀奇矿石炼制的,触之寒凉尤甚冰雪。
歧阳子未置可否,只微侧过头同走过来正打算开口的了觉说道:“和尚,往西北再三里,等你那几个师弟吐完了带他们过去。当然……这得是你们都不怕死的情况下。”
说罢,不等了觉多问半句,抬手攥住同悲手臂,眨眼间两人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同悲是被拽着浮于云层之上,他非仙身,纵使因残魂之故令他比旁人少些痛觉,可胸肺被挤压的窒息之感却并不会因此消失。脚下更无半分踩踏的实感,时不时便感觉有坠落的危险。
可比这些不适更令同悲无法忽视的是西北方的邪祟之气,那几乎有如实质的黑气遮蔽了前方整片天空,混杂着血气与妖物的腥气,单是闻到便觉得胃中一阵恶心翻腾。
“看下面。”
歧阳子提着人掠过脚下黑压压蠕动着的尸傀儡群,那是光看一眼都觉得可怖的情景。没有半分生气的尸群此刻正朝着不远处城镇的方向涌去,它们行动十分缓慢,可架不住那如浪潮般铺天盖地的数量,若是一不小心落入其中,怕是连逃出去的路都寻不到。
同悲被歧阳子带着在尸傀儡群头上数尺高前行,许是因为有人仙在侧,尸傀儡群中虽偶有抬头望天的,却并无攻击他们的念头。而循着尸傀儡涌进的方向,他们很快看到了被围困在此的人。
那一行约有十数人,有男有女,看装束并非出自同一宗门。各自虽都有些修为道法护身,可面对黑压压的尸傀儡群,众人身上免不得受伤。只不过此刻他们皆无暇顾及身上的小伤,一行人正由几名年长道者结起剑阵逼退正前方围堵过来的怪物,余下有人辅以五行法术试图从薄弱的后方撕开一条逃生的口子。
初时确实颇有奇效,可见这些人并不是头次遇到尸傀儡群,也多少掌握些击退的法子,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直扑过去的傀儡怪物很快便被消灭了一大批。一行人正徐徐向后撤出,眼看着便要逃出生天,下一刻便被后方如浪潮般涌上的尸傀儡群堵死了退路。
带路后撤的道修来不及退,被冲最前的尸傀儡一口咬住了手臂,身边的年轻弟子脸上溅了血,骇了一跳急忙向后退,慌不择路下竟险些令自己也置身于怪物口中,所幸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立时便有人手快顶上了他的位置,以相似的道门法术逼退这一侧的怪物。而最开始被咬到的那名年长道修也不是个孬的,当机立断便单手捏起剑诀,运起佩剑凌空将怪物连同自己被咬住的手臂一同斩断,纵使此时他面色惨白如纸,却没有停下结阵的手。
一行道修没有再退,而是原地由几名年长者结起剑阵,短暂将怪物们拦在了剑阵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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