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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难得,你哭了。”
床边被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炸醒。
声音阴冷、低磁,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那道声音玉昭再熟悉不过,她猛地转头,顺着黑沉沉的夜色看过去。
黑沉沉的夜色里,那道声音完美地融入到了浓稠的墨色之中,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但是玉昭还是看清楚了那道颀长宽阔的身影轮廓,下一刻有烛光亮了起来,于是谢岐那一张俊美的近乎于冷艳的脸庞渐渐在她的眼中清晰,他在凝视着她。
而她也在看着他。
玉昭心中有些恍惚,又有些悲凉。
也许只有在梦醒时刻,她才能够有借口,静静地、认真地看一眼他的眉眼。
他的面庞从模糊逐渐走向清晰,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玉昭下一刻便僵住了。
因为他的手里拿的不是别的东西。那是孟文英的玉佩。
惩罚
谢岐独坐在摇曳的烛光中,神色淡漠无波。
常年行军打仗,让他即使是简单的坐着,坐姿也极为笔直,身影如同青松劲竹般岿然不动。
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他,会松弛着肩膀,脊背微微靠向后面,如同每一个长安城里娇烈不可一世的王孙公子一般随意而坐,翘着二郎腿,慵懒的姿态中尽是漫不经心的贵气与睥睨。
而如今,他只是坐着,最简简单单的坐着,那股气场却也最让人不敢逼视,冷寂而孤戾。
玉昭恍惚。
梦里的他有多么美好,如今的他就有多么割裂。
如今的他与从前就好似分裂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连她看着这张明明与五年前一模一样的俊美面庞,都控制不住地疑惑: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谢岐透过平静的烛火看着她,“表妹,怎么哭了?”
声音听不出关心,也听不出喜怒,说完之后,他微微一笑,长腿交叠,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了床头之上,一下一下地缓慢敲击着,这才终于窥得了几分曾经的风采。
他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可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玉昭怔怔地看着男人手中的玉佩。
修长的指尖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玉佩。
这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指尖修长有力,骨节匀称,烛光下泛着精雕细琢的玉质质感,就连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都极为优美,仿佛蕴含着无限贲张的力量,只可惜手背上赫然几道褐色的伤疤,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这玉佩明明被她临睡之前藏于了枕下,为何此刻会落到了他的手里?而她竟然一无所觉。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这间屋子的,又在这里坐了多久?
难道就这样坐在床头,一直就这样看着她?
玉昭的后背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无数蚂蚁阴冷地攀爬在皮肤上。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玉佩,怔怔地也不说话,谢岐沉思地摩挲着玉佩,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中力道,随即又不着痕迹摊开手掌,将玉佩更好地让她瞧见,捕捉到玉昭随着他的动作而紧张起来的神色,他眸光晦涩,心中大概有了数。
他心中冷笑,再次攥紧了玉佩,缓缓道,“怎么?看来表妹很在意这块玉佩。”
玉昭紧张不安地盯着玉佩。男人手背上的青筋缓缓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能让它攥成齑粉,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平静开口道,“……这是我的东西。”
“将军……还请物归原主。”
谢岐顿了一顿,终是控制住了力道,但却仍是将其攥在手中,冷哼一声,不紧不慢道,“表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男人式样的玉佩了,我怎么没有见过。”
玉昭盯着他的眼睛,烛火一动不动,映在他炯炯的眼底,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色泽,于是玉昭便看着那一双华光熠熠的桃花眼似也像是燃起了簇簇火苗,冷艳且诡谲,仿佛任何谎言都能在这双眼中无所遁形。
她终是微微垂下眸,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轻轻道,“……这是父亲生前的遗物。”
谢岐不动声色地微笑,不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眼睛,“是吗?”
她在骗他。
过了这么多年,她竟敢还敢骗他。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神色淡然,心中却阴鸷渐起,不动声色地摩挲着玉佩,缓缓道,“据我所知,沈大人生前抄家而死,莫说是一块玉佩了,就是一文铜钿,在沈府都是不可能留下来的,表妹,若是这块玉佩真的是沈大人的遗物,恐怕你也活不到如今。”
他还是如此不好糊弄。玉昭心中一惊,捏了捏指尖,随即又镇静道,“……我记错了,这是、是表哥的遗物。”
“这般成色的玉佩可值点钱,表妹连这个都能记错,记性还真是不怎么好呢。”他却目光如炬,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旦发现她的纰漏便乘机而入,死死地咬住不放,偏偏语气又异常的温和,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妥之处,“文卿的东西,我自然是无不知晓的,这块玉佩,我可从未见过。”
玉昭的呼吸都紧了起来,指尖一阵紧绷,就在她暗暗以为瞒不过去了的时候,眼前人却漫不经心地一笑,神色似有松动,沉吟道,“不过嘛,想来有那么一两件宝贝,没有经我过目,也属正常。”
他这是信了?
玉昭不敢置信,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懒懒地摊开掌心,露出手里的纯白玉佩,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来拿。
尽管心中隐隐不安,她仍是瑟缩地伸出手去,试图拿起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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