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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抬起一只脚,搓了搓另一边的脚背。
周郁开门出来,发现她依然杵在门口,像犯错被罚站的学生。
他奇怪地打量她,认识梁鹤深二十多年,现在每日要进出这房子三次,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身边看见女人,长得倒是水灵标
致,就是没眼力见……只怕明天就看不到了。
不,大概今天下午她就会消失了。
什么世叔侄女?梁鹤深憋着气、怄着火,别说远房亲戚,两位亲姐都不敢往他伤口上撒盐,最可怕的是,他狠起来先刀自己。
周郁轻手轻脚地合上门,低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妹宝跟在他身后,直到快把人送出别墅了,才嗫喏着开口:“按摩,我想学,您可以、可以教我吗?”
敢情这丫头是来抢活的?
周郁嘴角一抽:“不教,这都是独门绝学,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
妹宝追上去说:“我也会独门绝学,我可以教您。”
周郁瞥她一眼,这丫头长得属实周正乖巧,是那种轻而易举就能叫人妥协和心软的长相,他笑道:“说说看,你会什么独门绝学?”
妹宝自豪而坚定地说:“我会刺绣,已经学会102种针法,还会双面三异绣。”
她拉扯自己的上衣和裙面,指给他看:“这都是妹宝绣的。”
“妹宝?”周郁眼皮一跳,扫一眼那绒面上的绣花,惟妙惟肖很精致,他轻哼,“怎么还乱撒娇呢,别跟我玩梗!我学你那玩意儿干啥,哪个大老爷们儿拿绣花针?”
妹宝神色低落,狠狠思索一番,又说:“我还可以给您绣、绣屏风、绣喜被,绣婚服,绣……”
“得得得!打住!”周郁径直往停车场走,他瞄一眼妹宝光着的脚,“我没媳妇儿,你说的那些我都不需要,所以,我不感兴趣,你也别想偷师。”
“……”妹宝气鼓鼓地翘着小嘴,跟着他跑出别墅,“您能保证您永远不需要吗?”
周郁回头瞪她:“怎么还诅咒人呢?”
妹宝“啊”了声,被“诅咒”一词吓到,慌忙解释:“不是,我没有诅咒您,对不起!”
话落,她格外郑重地九十度鞠躬。
敢情模样周正,脑筋也周正?
周郁乐了,也被惊到了,再捉弄下去,显得他特别坏:“行了,不是我不教,你学了也用不上,先生表面无所谓……”
他望了眼楼上,按摩室面朝入户区,但远在三楼,门窗紧闭,窗帘还垂掩着。
但周郁还是放低了音量:“男人的自尊心懂不懂啊?你要那样了,你能愿意让别人看你身体?”
妹宝垂眸,无辜地抿起唇瓣,两颊绯红如霞,她无意识地抬起胳膊,一只玉雕般的纤纤细手从麻花辫里穿过,轻掩在右侧颈部,最后摇了摇头:“不愿意。”
周郁“嗯嗯”两声,正想让她回屋,便见她目光温柔又明媚地望过来,听她语气笃定地说:“但以后总要看的。”
周郁:“……”
妹宝:“所以我要学!”
周郁最后也没答应妹宝,但也没拒绝,只拿“最近忙,以后再说”搪塞过去,反正大概率是没以后了。
-
周郁走后没多久,康复师就来了。
梁鹤深转去一楼复健室,这面落地窗是可调控的智能玻璃,调成磨砂质感后能保证良好的私密性,且不影响采光。
中途休息时,康复师把玻璃调至透明,梁鹤深静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那格狭小的风景,从天空看到草地,看直挺的雪松,看规则的灌木,然后便看到了妹宝。
她粉色的小小的一团,蹲在泥土里。
秋日的阳光映在她身上,把那身精致刺绣映出了春日的活力,那枝头绽开的桃花,浮动于风中的花瓣,还有裙摆上欣欣向荣的青绿草地,以及翩跹的蝴蝶,把后花园那一方苍绿的景色都衬得朝气蓬勃了些。
萧晓洋得了梁鹤深的吩咐,已经把她想要的草莓苗和葡萄藤买了回来。
北方气候寒冷,萧晓洋还听取园丁建议,买了一捆薄膜,在妹宝拿小铲刨土时,他就忙着搭建简易温室。
一老一少两人忙得热火朝天,妹宝时而仰起头,望着萧晓洋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脸,萧晓洋一张慈祥可亲的老脸也浮现出暌违的轻松笑容。
只有梁鹤深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心:假如萧晓洋也喜欢种地,等妹宝离开后,他们这挥洒热汗打下的江山还铲吗?
正想着,妹宝毫无预兆地转眸,正巧与他眉目相对。
停留一瞬,她慌张地收回视线,低下头,敛去颊上轻松明媚的梨涡。
不开心了?年仅十八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藏得住心情,只是忙碌起来便顾不上太多。
妹宝擅闯按摩室,梁鹤深没有向她发脾气,他也不会向她发脾气,可两次冷声打断她的解释,已经算是发脾气了。
从害怕,到生气,再到厌恶,最后离开。这分明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向她展示自己无能、丑陋、可悲的一面,那他在自责、在担心、在逃避什么?
梁鹤深揉了揉鼻梁骨。
“到时间了,继续吧。”康复师站起身,走去调整玻璃模式。
“不用关。”梁鹤深叫住他,训练期间不允许穿长裤,要露出假肢方便康复师观察并记录数值,及时调控程序以及修正他的走路姿势,所以两条假肢现在都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
康复师收回手,他见惯了梁鹤深这样的人,比他情况好的有,比他情况差的也有。
其实,梁鹤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如今医疗技术、智能科技五花八门,他那双腿价值百万,还有伴随高昂的维护成本,是多少平民百姓不敢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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