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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忘记了吧?”
璀璨火星愣住,在冷风中很快稀薄,灰白烟雾萦绕在眼前,宛如透明、伶仃破碎,风一吹,散得七零八落。
妹宝垂眸,口吻清润平静,无甚波澜:“嗯,七点出发,没忘记。”
李银泽看着她手里的火树银花归于苍白黯淡,默默走开,去点地上的旋转烟花。
明亮而喧哗的室内,牌局变得索然无趣,梁鹤深三心二意应付着。
春晚在一曲《难忘今宵》中将尽,牌桌撤去,阮家一屋人去门口放鞭炮,十八捆并成一条火龙,阮多宝和阮玉宝各站一边,火光从两侧点燃,噼里啪啦震耳欲聋地炸响。
最后在中心汇聚,点燃那筒巨大烟花,似乎正好掐着零点。
“砰!”
盛大的火光在头顶炸开,点亮了夜幕,也点亮了那缕缕烟云。
屋檐下,妹宝和梁鹤深站在最后面。
前面站着大哥和大嫂,结实的手臂绕过笨重腰肢,扶着她的肚子,剑眉星目的男人低着头,眼里笑容很重,很憨,也很甜。
爷爷背手站着,眼波深沉而幽静地看,仿佛在看岁月浮沉,一年又一年,冬去而春来。
阿爸
阿妈相互依偎,老夫老妻偶尔也甜蜜。
老二、老三都在露天里,一个叉着腰,嘴里叼根烟,一副嚣张模样,一个站姿如松,大衣利落,确实显得文气儒雅。
一家人,和和睦睦。
忽然,手心一凉,然后有沉甸甸的织锦落入,妹宝低头一看,火红吉祥的颜色,金线绣着一个耀眼硕大的福字。
梁鹤深俯身下去,避开耳目,在灿烂烟花下亲吻她额头,温沉的嗓音荡在耳边,仿佛酿了许多年的酒,让人醺醉、沉迷:“新年快乐,我的妹宝。”
大哥转过头来看时,梁鹤深已经重新站好,对他投去温和礼貌一笑。
——不急,妹宝还小,总有一天,他会将她光明正大地捧在掌心。
红包重重压着手,妹宝欣喜又惶恐,眸光微颤仰望身边人,她在心里道谢,也在心里道歉。
-
除夕夜磨磨蹭蹭到凌晨一点多,妹宝挨床就睡,但也没忘记挣扎起来给梁鹤深献上一个软软糯糯的晚安吻,作为压岁钱的回礼,还郑重其事含咬着他的耳朵,说了句“新年快乐”。
可第二天,妹宝却醒得很早,闹钟只响了半声,被她掐掉,没有丝毫贪念温度地掀被下床,动作极轻。
冬季天空亮得晚,南方的山沟里又罩着一层薄雾,屋里空调修好了,但门一开,立时有湿润冷气浸透进来,梁鹤深在一片朦胧冷光下睁开眼。
门外站着一个人,晨光暗淡,他说话声音又压得低,被窸窣风声遮去,听不清楚。
妹宝点头应,也低声回话:“不,还是我自己准备。”
门关上,她抱着一摞浅色衣服回到床边,两三下换好衣服,又去浴室洗漱。
十来分钟后,又回到床边,梁鹤深醒了,但直觉告诉他,他现在似乎不该醒来,他只能佯装沉睡。
妹宝蹲在他面前,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起身要走。
梁鹤深有了苏醒过来的理由,惺忪睡眼睁开,看她凄清寡淡的背影,嗓音沉哑地叫住她:“妹宝,你去哪里?”
妹宝脚步一顿,回眸,肩头依然搭着一朵麻花辫,但系了一朵白花,全身缟素,没有任何纹饰,何止是淡色,这是堪比雪山的白,满眼肃穆仪式感。
往上是一张纯洁素净的脸,明亮双眸沉静而躲闪,她稍愣,然后微微一笑:“我吵醒您了吗?”
梁鹤深眉心微蹙,摇了摇头。
“我去看望一位恩师,现在要去给他准备礼物,待会儿准备好我就直接走了,如果顺利的话,中午之前就会回来。”
她又走回床边,蹲到地上,脸颊贴近他的脸颊,温热而清香的吐息就在眼前:“您不要害怕哦,大哥二哥都会跟我一起去,三哥不会来招惹您的。”
梁鹤深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地问:“你的恩师,不打算带我去见他吗?”
妹宝神情一凝,眼睫顿了顿,很快莞尔笑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梁鹤深掌心一顿:“我……”
房门被轻轻叩响,妹宝低头又吻了下他的嘴唇,起身去开门,然后和门外人一起走了。
梁鹤深闭上眼,但已彻底睡不着。
妹宝的恩师——苏老师,苏鸣。
在6年前魁城小学纵火案中受到极重度烧伤,全身皮肤溃烂程度高达95,几乎面目全非,耳鼻都变形,声带受损,双目失明,除了学校补贴,阮家还花了数百万去救治他,但因为疤痕挛缩,他瘫痪在床。
那年苏鸣二十四岁,从业两年,大好时光刚扬帆启程,还有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未婚妻怀孕,婚期定在生机勃勃的葱茏之夏。
纵火案发生在春天,苏鸣出院后,一直在疗养院居住,到深秋,未婚妻才来看望他,她打掉了孩子,来跟他告别。
同年冬,苏鸣恢复到可以活动手部关节了,他说想回家看看,妹宝带着护工、保镖,一行人陪他回到家乡,转眼功夫,他喝下整瓶百草枯。
是,人若真心想死,怎么都不可能活。
苏鸣去世了。
纵火案的凶犯是阮家纺织厂的一名工人,家贫,上有一位因中风而瘫痪在床的老父,下有一位因车祸而成植物人的儿子,印证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他因多次偷盗被阮家辞退,阮家老爷子念及他的际遇,没有将他的盗窃行为报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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