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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凉了。
我跟贺南鸢睡过后就着凉了。
我自认睡相挺好的,这个前床伴郭家轩可以作证,但我没想到贺南鸢这货竟然睡相这么差。
上一回跟他睡分明也还行,睡得挺踏实的,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报复我,夜里三番两次卷我被子。我抢又抢不过他,又困得迷迷糊糊,没法子,只能紧贴着他睡,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第二天起床我就觉得喉咙有些痒了,但也没在意。到了晚自习,做着英语阅读理解,眼睛一花,那些个英文字体扭来扭去竟然在纸上跳舞。我用力闭了闭眼,过了会儿再看,发现又正常了。
到这会儿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扯了扯贺南鸢的袖子,一边咳嗽一边小声叫他。
“贺南鸢……”
可能也是知道我这病怎么来的,贺南鸢今天对我格外耐心,晚自习前特地给我保温杯里盛了热水,我咳得厉害了还会主动替我拧开盖子把杯子递给我。一副非常心虚,良心极度不安的样子。
“我头晕。”我说着,又因为眩晕闭上了眼。
面前掀起微风,一只微凉的手掌贴上我的额头。我浑身热得难受,这温度实在合我心意,让我不自觉地挨过去,想要汲取更多。
“好烫。”但可惜,贺南鸢很快就收回了手。
我睁开眼,对方已经离开座位,往讲台方向走去。
今晚的值班老师是英语老师,姓柯,是我们所有任课老师里年级最轻,身材也是最娇小的。贺南鸢与她耳语了几句,她朝我这边看了眼,放下手里的书就走过来,跟贺南鸢刚才那样摸了摸我的额头。
“哟,真的发烧了。来,米夏,你走得了路吗?贺南鸢,帮我一道把人送卫生所去。”英语老师回头对其他人道,“你们自己自习,别随便走动,班长你坐前头看着点。”
“我也一起吧?”郭家轩站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这么多人去干嘛?”英语老师一口回绝他,“你给我好好待教室里做作业,我们陪着米夏就够了。”
我晕乎乎地靠着贺南鸢往外走,到了门口他让我等一等,又折返回去,片刻后,拿了条咖啡色的围巾回来,围在了我空落落的脖子里。
围巾很暖和,应该是羊毛的,我见他围过几次。我低头看了眼,将脸更埋进去几分。
学校附近步行五分钟就有一家卫生所,破破小小,一共两间铺面大,一间是诊所,一间是药房。
一进门,我的脚步就因为墙角的蜘蛛网变得有些踌躇。刚想提议英语老师给我换个正常点的地方看病,里间出来个老大夫,招呼我上前。
那老头得有七十多了,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戴着副眼镜,脸上全是皱纹。
这怕不是个兽医站吧?
“我觉得自己好多了……”
我转身就要走,英语老师一把拽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过去。
“我看看啊……”老头给了我一支水银温度计,让我含在舌下,接着三指搭上我的手腕,诊起脉来。
我闭着眼将那支温度计塞进了嘴里,尽量不去想对方每次用完它的时候是不是有好好消毒。
“脉搏还是挺有力的,张嘴我看看……哦,扁桃体发炎了,应该就是吃到风了。”老大夫从我嘴里抽出温度计,眯着眼看了看,“38.5℃,得挂水退热了。你们先里头找个位子坐,我去配药水。”说着他往药房走去。
除了我们,挂水区还有名瞧着五十多岁的男患者,本来一直在刷手机,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一眼认出了我们的校服。
“哟,这是一中的吧?”他与英语老师攀谈起来,“这怎么了?”
“学生发烧了。”英语老师道。
他扫了一眼:“这两个都不是咱本地娃吧?”
贺南鸢扶着我在角落坐下,我虽然头晕,但还是十分自来熟地接了话:“不是,我海城的。”
对方一听我是海城的,来了兴趣:“你海城的怎么跑这儿来念书了?”
我叹一口气,开始胡说八道。什么我爸娶了个蛇蝎后妈,后妈带着她的儿子觊觎我家的财产,趁我爸不在就欺负我,让我做家务,打扫卫生。我吃的是他们吃剩下的,穿的是后妈儿子不要的,亲爸只管做生意,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后来他们觉得我碍眼,就设计把我送来了山南,不给我回去。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不提了,我太苦了。”
对方听得一愣一愣:“是你爸不好,主要还是他失职。”
我点点头:“他确实不是东西。”说完喉咙一痒,我捂着唇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好了,少说点话吧。”贺南鸢替我顺着气,道,“要不要喝水?”
我含糊地“嗯”了声。
他起身去外面给我接热水,回来的时候老大夫正好在给我扎针。
也不知道是老医生老眼昏花了还是我的血管确实难找,那针头扎进去,一下没扎准,抽出来一些,又更深地扎进去,疼得我倒抽一口气。
“老爷子,你们这儿就你一个大夫吗?”我忍不住问。
老医生听出我言外之意,瞪我一眼:“要不你自己来?”
嘿,这老头技术不咋地脾气还挺大?
“我……”
“大夫,这是城里娃,娇气得很,您下手轻点。”贺南鸢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别出声。
“城里来的啊?怪不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呢,血管都找不到。”老大夫松开捆扎在我腕间的皮筋,道,“行了,挂两瓶水,挂完明天晚上再挂两瓶,不继续烧了就可以不用来了。”
英语老师谢过对方,跟着出去付钱了。贺南鸢在我身边的位子坐下,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递到我唇边。
我就着喝了小半杯水,喝不下了,就推了推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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