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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肺病患者常见于矿业、冶炼等粉尘多、环境差的行业,多见于底层体力劳动者,领导、经理等不在一线干体力活的人就不会患病。这就导致尘肺病患者大多出身于贫困家庭,患病又使他们的家庭雪上加霜,更加艰难,因此吴宇才会说尘肺病是“穷病”。
郁继仁说:“我那天买刀本来不是为了杀他的,但他那一句话,让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刀,捅死了他。”
“为什么?”
“因为那句话让我觉得很绝望。”
“对什么很绝望?”
“对社会很绝望。我觉得我被抛弃了,而抛弃我的人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简疏文深深地看着郁继仁,说道:“你能把你患病之后的故事告诉我吗?对了,吴宇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患病的还有其他人吗?”
郁继仁休息了一下,才缓缓道来:“三年前我从陶瓷厂离职,之后一直觉得不舒服,经常咳嗽,吃药也一直不好,小医院查不出来毛病,直到两年前,我才在市里的大医院确诊尘肺病。”
尘肺病早期没有症状或者症状轻微,容易被忽视,这就是为什么郁继仁离职一年后才确诊的原因。
由于尘肺病是不可逆的,就算后来郁继仁已经脱离了粉尘环境,他的肺也依然在一点一点变坏。尘肺病患者随着病症加重,会出现咳嗽、咳血、气喘、呼吸困难等症状,到了后期严重的时候,呼吸都是奢侈,患者可能会被活活憋死。
“这个病是陶瓷厂的粉尘引起的,你可以申请工伤赔偿。”
“人社局说已经过了一年,超过了工伤认定时效,还是离职之后才查出来,他们说无法证明这个病跟陶瓷厂的工作有关。”
“超过一年也是有办法申请工伤认定的。麻烦的地方在于,如果陶瓷厂推诿责任,要证明病跟陶瓷厂有关,现实中很难操作。”简疏文叹气道。
“我想跟陶瓷厂要一些申请工伤认定需要的材料,但经理吴宇不是拖延就是踢皮球,迟迟不给,他不给材料,我的工伤认定就做不了,赔偿金就拿不到。咳……咳。”
郁继仁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时间越拖越久,我的病也越来越严重,这个病把我的身体弄垮了,我没法再工作,家里的情况也越来越糟。我一直在找厂里,想要一点赔偿补贴家里,但没用,厂里不管,期间我认识了和我一样的一群人,他们都是尘肺病患者,我加入了尘肺病互助群。”
简疏文问:“这些病人都是因为在陶瓷厂工作才患病的吗?”
郁继仁说:“有陶瓷厂的,也有隔壁建材厂和冶金厂的。”
陶瓷厂在远郊,离京城市区非常遥远,都快到隔壁省了。那地方偏得很,只有工厂没有生活区,除了陶瓷厂外,那里还有建材厂和冶金厂,这些厂子也会产生大量粉尘,同样是尘肺病的高发地。
郁继仁接着道:“群里面有很多人比我严重。你知道吗,尘肺病到了晚期,因为呼吸困难的缘故,很多人无法躺下,他们只能跪着,长长久久地跪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呼吸稍微顺畅点,不至于被憋死。”
简疏文和江笙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郁继仁道:“他们跟我一样,家庭条件都不太好,不过也是,家庭条件好的谁愿意在这么差的环境干体力活。”
郁继仁说两句就要休息一下,休息之后,他继续说:“这些年我没有停止找工厂,我想拿工伤赔偿,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家里,我家条件不好,能有一点补贴是一点。”
想拿工伤赔偿,就要做工伤认定,想做工伤认定,要从工厂拿一些材料,郁继仁想跟工厂拿材料却拿不到,死循环就这样出现了。
简疏文问:“你刚才说你买刀不是为了杀吴宇?”
郁继仁冷笑:“不是啊。”
也不知道郁继仁是不是绝望了,有点摆烂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买刀?”简疏文问。
“你看看我买的是什么刀?”
听郁继仁这么说,简疏文转头对江笙道:“江笙,把警方的案件情况说明拿出来看看。”
江笙赶紧从文档袋中找出简疏文要的东西。
江笙还稍显稚嫩,如果是陈非,不用简疏文开口,他就已经早早把数据找出来递给简疏文了。
简疏文迅速看了一遍案件情况说明,念出声道:“杀鱼刀?”
“嗯。”郁继仁无所谓似的点点头,“我现在这样子,重体力活是干不了了,不如弄个鱼铺,帮别人杀杀鱼。那天出门,我一开始只是想买把专业的杀鱼刀回来练练手。我回来的时候,以前的工友给我发信息,说吴宇在厂里。吴宇不是天天在厂里,听说那天他在,我就马上去找他,省得下次又找不到他。”
“你买刀的初始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简疏文奇道。
“我告诉了啊。”郁继仁却说,“我是这么说的,他们不信,不信我就懒得说了。”
“你在停车场等到了吴宇,然后你俩起了争执?”
“没有争执。”郁继仁否认,“我没跟他浪费口舌就动手了,杀他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就是那句:‘你们这是穷病,不怪谁,怪命。’”
“对。还有他当时的眼神,轻蔑的、看笑话一样的眼神。”
“最后一个问题。”简疏文道,“你愿意悔过吗?”
郁继仁不说话。
简疏文说:“你要是愿意悔过,就给法官写一份悔过书,法官会认为你悔罪态度良好,这对你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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