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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第1页)

周一晚上,余清淮正在厨房里择菜,准备宋柯夜宵的时候。彭姨忽然推门进来:“少爷刚给我发了个讯息,”她说,“让晚上做个油炸鸡翅。”余清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炸鸡翅最重要的就是油得放够,火候也要足,外皮才会炸得酥脆焦香。油锅“哧啦”一声,第一只鸡翅入锅,热浪瞬间升腾。挨个把腌好的鸡肉放下锅后,又复炸了一次,她看了眼时间,想着既然都要热油了,这么大一锅只炸鸡翅有点浪费,干脆再做一份薯条。于是又挑了几个个头匀称的土豆,削皮、切条、浸水备用。厨房里的味道很快就重了起来。哪怕宋家厨房的通风设备再高级,油烟也还是从锅沿边蹿上来,一圈圈裹在她身上、头发里。为了不让味道窜出去,她把厨房门关得死死的,一个人闷在热气腾腾的空间里,没过多久,额角就冒了汗,鬓边的碎发都贴在了脸上。但余清淮压根不当回事。她以前待过的餐厅后厨的环境,要比现在恶劣多了。她额外又做了一份玉子烧,再拌了一个蔬菜沙拉当配菜。晚上宋柯回家,先上楼换了家居服,一坐下余清淮就端着菜来了,分毫不差。宋柯吃饭一向安静,坐姿端正,连咀嚼声都几乎听不见。余清淮站在旁边,悄悄观察他吃得是否满意。他没说话,但一只接一只地吃了好几块鸡翅,还把玉子烧也夹得干干净净,显然挺合胃口。她刚转身,准备回厨房收拾餐具,就听见他放下筷子的声音。“你那作业本,”他开口,语气懒懒的,“拿来我看看。”余清淮有点不愿意,毕竟,上次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印象还在。“愣着干什么呢?”宋柯瞥了她一眼,有种漫不经心的不耐。“……哦。”她只好磨磨蹭蹭回房,把作业本找出来,站在他身边递过去。宋柯靠在椅背上,没接,只抬了抬下巴。“坐下。”他说。“什么?”余清淮小声问,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说你坐到我旁边来,你站着我要怎么给你讲题?”宋柯很不耐烦的样子。一牵扯到学习,余清淮马上不犹豫了,挪开餐桌边的椅子就坐下来。宋柯没再多说,抽出作业本,翻开,刚翻几页,他眉头就皱了起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作业又让这位少爷看不下去了。可宋柯的眉越皱越紧,忽然抬头,语气嫌弃毫不掩饰:“你身上什么味儿?……炸鸡精加工厂下班了?”余清淮愣住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当面说她臭的。她一直闷在厨房里,平时做完饭就会回房间洗澡换衣服,今天被宋柯叫住,就还没来得及。但这些过程好像不太适合解释给宋柯听,余清淮只低低嗫嚅一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见宋柯好像兴致全无的样子,把作业本啪地一合,甩到她面前。“没心情看了。拿走吧。”语气放佛甩开一个什么脏东西。他说完站起身,用纸巾擦了擦嘴,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宋柯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想起给那个鹌鹑女人辅导功课。他学习一直不费力,白天上完课,晚上回家就不会碰课本。更不会对哪个女孩有这种耐心。他承认他确实是有点洁癖。但一个女人,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股炸鸡味,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接受不了。宋柯想了下他认识的女孩儿,哪个会像余清淮一样,都是香喷喷的,最多是上完体育课出点汗,那也是香汗,就那样,也根本不敢往他身边凑。可余清淮呢,炸鸡味熏得人脑壳发胀,还浑然不觉的坐在他旁边。直到回房关上门,屋里静下来,宋柯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动了点真火。不是对她。是对自己。他低头解手表时,指尖停了一下。这一刻,他才明确而清晰的意识到——余清淮,不过是个保姆。保姆是干什么的?一整天泡在厨房里,摆弄油盐酱醋,或者拿着抹布和拖把,整日与灰尘和污渍打交道,跪在地上去抠那些拖不掉的油垢。没什么文化,句子永远说不完整,主语宾语混着来,还带着一口改不掉的乡音。寄人篱下,服务别人,而且大概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身上有油烟味不该很正常一件事吗?他却坐下来翻她的作业本,打算给她讲题。还让她坐得离自己那么近。宋柯抬手把手表随意一扔,啪地砸在桌上,声音重得惊人。他突然迟钝的感到懊恼,以至恼羞成怒。在这种女人身上花了时间的自己,不是更愚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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