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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轻柔,语气还算关切。
心上人柔声细语,本来值得狂喜,但谢凌钰脸色却更加难看,一瞬间甚至怀疑面前的薛柔是假的,是螺钿司哪个人换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欺君。
但不可能,薛柔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眼见皇帝铁青着脸离去,薛柔忍不住蹙眉,心里莫名窝火。
姑母离去,可以遮蔽她的树荫消失不见,她需得独自面对那些攻讦之语,好像不能和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得装得贤良淑德一点才好。
但装了没半刻钟,薛柔就开始烦躁,她实在不擅长做什么贤后,莫说有规劝之责的贤后,就是体贴温柔的贤妻也做不成。
偏偏费心装模作样半天,谢凌钰还是阴着个脸,真不知是怎么了?
难道帝王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
旁边伺候的宫人见未来皇后变脸如翻书,皇帝一走就满脸不痛快,只好战战兢兢低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一连两三日,只要谢凌钰来宝玥台,薛柔便努力温柔些,谁知道他一次比一次沉默。
“式乾殿派人来,说陛下今日召见大臣,午时来不了。”
薛柔松口气,打算去歇一会,却听那宫人继续道:“薛明公已至。”
闻言,薛柔眼底浮现疑惑,薛明公是她父亲。
就在前日,薛兆和递辞呈请求致仕,陛下允了。
这是明哲保身的法子,薛柔不意外,她自知前段时日做的事不妥,难得没露出排斥之色,“让他进来罢。”
薛兆和见到次女第一眼,便知陛下没拿她怎么样,闲散一瞥时目光仍有掩不住的傲气。
薛柔自认为神色谦卑,问:“父亲是有何事么?”
她才不认为父亲会专程看望自己,薛柔心里隐隐期待,许是阿娘托父亲捎几句话。
“这两日京中盛传,陛下已将你接至宫中,”薛兆和眼皮因恼怒跳了下,“不居后宫,而居宝玥台,实在是——”
他咽下后面的话,附近便是朱衣台,自然能猜中皇帝在担忧什么。
“梵音,我今日来见你无恙便放心了,唯独一事需与你商议,朝野动荡不安,京中诸多官宦女眷日日进府同你母亲哭诉,自他们知晓你在宫中住,更是变本加厉。”
薛兆和顿了顿,“长此以往并非好事,梵音不若劝诫陛下一二,君父以仁义治天下。”
静静听完长篇大论,薛柔语气微妙,“父亲想要我替那些人求情?”
她颇为讽刺地笑了一声,“可凭什么?”
没料到这回答,薛兆和愣住一瞬,面色涨红,却碍于在宫中发作不得。
他长叹口气,“梵音自幼于先太后身边长大,却没学会何为担当,既居天子身侧,自然要行劝诫之责,学会贤良淑德,后人才能于史书中颂扬你。”
薛柔听见“贤良淑德”四字,便冷笑连连,在谢凌钰那忍了几天的怒火终于克制不住。
这个贤后谁愿意当就去当,她才不愿屈着性子。
“说什么劝诫陛下,不过是想让我吹耳旁风,让陛下放过那群人,还要冠冕堂皇以后妃之德把我架起来,”薛柔半眯着眼睛,满脸嘲讽,“真要说什么后妃之德,难道不是视陛下为君父,岂有忤逆之理?”
“实不相瞒,我如今日日奉陛下吩咐如圭臬,做小伏低得很,早有后妃之德,就不必再拿此事贴金。”
骤然被戳破,薛兆和直白道:“你是薛氏女,自然要为家族着想。”
“薛氏女又如何?难道天底下凡是和薛字沾边的,我都要护着不成?”
薛兆和终于气得站起来,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朝中宗亲不喜你,陈家魏家等态度不明,你朝中无人啊!”
“你闯下大祸,背后若无母族倚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把你拉下来!倘若再如先前那样随心所欲,不知会有多少人弹劾你,你的后位仰仗薛家出的太后而得,倘若不规行矩步,又能坐多久?”
薛柔被指着鼻尖训斥,也站起身同他对峙。
都多少年没同父亲这样针尖对麦芒了?薛柔记不大清,没有姑母拉架,她肆无忌惮道:“原来父亲也知我如今处境,我以为父亲不知呢。”
“见我之时,无一句关切,没有问我一个多月去了哪里,更没有问怎么回来的,开门见山便是朝堂事。”
薛柔早已不会为薛兆和而心寒,此刻只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但凡进宫前与阿娘说过一声,阿娘定要嘘寒问暖。
“父亲说我随心所欲会被弹劾,可依现下境况,我为那些人求情更会被弹劾,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实际只为自己,”薛柔轻嗤,“那群亲戚我从不在意,我只管阿珩与阿娘过得如何,父亲找救兵找错了人。”
她直截了当道:“至于后位能坐多久,父亲忘了我还未大婚,父亲实在对我不满,大可以上奏陛下,就说婚事作废好了。”
身侧侍奉的宫人恨不能没听见这些,手一抖将茶水溢出来些。
薛兆和气得手指发麻,“那都是你姑母提拔的才俊,你也要置之不理?”
薛柔霎那沉默,缓缓坐下后,沉思许久才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送他出去。”
宝玥台内的争执被谢凌钰知道时,彭城王世子刚禀告完近来手头诸事。
谢寒眼瞧陛下脸色忽明忽暗,问道:“皇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今日先回去罢。”
谢凌钰瞥他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竟是起身便要走。
“皇兄!”谢寒匆匆追上去,“臣还有一事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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