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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绕过挡在面前的柳恨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柳恨剑再次出剑想拦他,谁知这回却被两道剑气挡了回来。
柳恨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好……师尊平日里如何教导我们,如何夸阙主知礼仪守节,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外人忤逆师门!”
沈奉君背影顿了顿,脚步却继续往前:“等回到师门……我自去领罚。”
他是铁了心要走,柳恨剑站在原地,胸口不受控制地狠狠起伏两下,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他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什么,黑着脸重新追了上去。
这一路从天黑追到第二天傍晚,等太阳升起时,柳恨剑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为了宫无岁的下落,沈奉君已经从天命教总坛追到了天武台,又从天武台追到了此处。
“老人家,请问您可曾见到过一位眼盲红衣青年,腰间佩剑,身边还带着一个痴傻的公子?”
“没有嘞,俺在这里半个月了,没见过什么红衣瞎子带着傻子。”
沈奉君在仙陵都沉默寡言,少与人往来,如今却锲而不舍地四处打听消息,柳恨剑一路跟着他,只觉得这人仿佛被夺了舍一般。
问不到消息,他就一直问,镇上都是凡人,哪里见过这样俊美的仙君,直到镇上打猎的农户拎着烧鸡来买,说起山头上的元清洞里晚上有鬼哭。
沈奉君脚步一顿:“鬼哭?”
那猎户一抬头,见主动搭话的是个白衣仙君,连忙道:“对对对,我还偷偷趴在洞口听了一会儿,好像还是个男鬼……嘴里一直叫着‘兄长’,怪渗人的,我不敢多听,就赶紧收了猎物下山来了!”
他话音未落,那白衣仙君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元清洞,在何处?”
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指了个方向:“在……在那边。”
等回过神时,原地已经不见人影。
柳恨剑也没想到真能打听到宫无岁的下落,见沈奉君已经启程,遂收剑追上去。
宫无岁附在柳恨剑身上,见状一颗心却高高吊起来。元清洞中的岁月,是他这辈子最狼狈,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他跟随着记忆里的柳恨剑,一路提心吊胆地找到元清洞。
傍晚的斜阳照亮了洞府的一角,却足以使人看清全貌,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红衣人背靠着山洞,一动不动地坐着,明明未及弱冠,却仿佛油尽灯枯。
他浑身浴血,双眼已经失明,无遗剑摔落在手边,剑上的鲜血已经干涸。
而他的面前,匍匐着一具鲜血流尽,头戴鹅绒圆帽的尸体。
就算听到有人的声音,他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坐着。
“宫然……”沈奉君握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弯腰把人扶起来,近乎乞求一般,“是我……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仙陵。”
然而宫无岁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僵硬地转动头颅,那双常常含笑的眼却再没有昔日的神采,他张了张嘴,声音却疲倦又沙哑。
“沈奉君……你杀了我吧。”
第100章夜歌“要不你唱歌给我听吧。”……
“宫然,非你之过。”沈奉君紧紧抱着他,却只拢到了他瘦削的肩背,隔着衣物碰到骨头还会硌人。
即便是神花府被灭,从此举目无亲,再到后来修为尽废,目不能视,宫无岁都未生出过死志,如今误杀喻平安,却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重伤眼盲后被天命教俘虏,是喻平安背着他逃出天命教总坛,一路逃到元清洞中躲藏,没有喻平安,他宫无岁早就尸骨无存。
“我是恨喻求瑕,恨天命教……我巴不得他们全死光再挫骨扬灰……可是我从没想杀喻平安……”他喃喃自语,话未说完,鲜血就顺着的他的唇角流下,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
“他只是个傻子,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谁都该死,谁都该杀,但喻平安是无辜的,宫无岁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最后连保护他的的人都为他所害。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目光麻木,说到最后他只是疲倦地阖起双眼:“沈奉君,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他什么人都认不出,什么话都听不进,重伤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支撑他的神志,说完这句话就昏死过去,沈奉君小心翼翼抱着他,像是抱着一个满是裂痕的瓷器,随时都可能粉碎。
柳恨剑也没想到宫无岁会伤得如此惨烈,恻隐之心微动,但很快就被理智盖过,他靠近查看地上的尸身,将人翻过来,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微微愕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文会宴上那个傻子会是天命教的隐尊。
他将喻平安的尸身翻找一便,却未看见天命笏的下落,这东西的下落事关修真界安危,千万马虎不得,既然尸体上没有,那应该就在宫无岁身上。
谁知他才动手要搜,沈奉君就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动作,低声道:“……我来。”
“……”柳恨剑没说什么,只抱着剑等在一边,谁知沈奉君将宫无岁身上搜查一遍,却仍未见天命笏的下落。
天命笏失踪不是小事,要即刻禀明师尊才是,柳恨剑心下已经有了成算,带上喻平安的尸身准备下山,沈奉君也稳稳抱起宫无岁。
柳恨剑道:“带他们回天武台。”
沈奉君一顿,立马拒绝:“……不行,他的身体已经受不住了。”
而且此时回天武台,太引人注目,喻求瑕已死,如果宫无岁交不出天命笏,正道会把宫无岁打为天命教的同党,党同伐异。
柳恨剑面色不虞:“那你想怎样?沈奉君,我丑话说在前,如果他真与天命教有所勾结,就算你想保他,我也不会留他性命。”
“他不会,”沈奉君未曾抬头,语意却斩钉截铁,他注视着怀中人病弱的面容,低声道,“至少要等他醒来。”
柳恨剑最终同意下来。
他们找了一间隐秘的客栈安置宫无岁,寻来医者为他包扎疗伤,沈奉君白日守着药罐煎药,一勺一勺地喂下去,夜间宫无岁的身体却滚烫起来,反反复复,吃药也不济事,热度怎么也降不下来,嘴里却说着好冷。
沈奉君只能用被褥将人裹起来抱在怀里,一边用热水为他擦脸和身体,柳恨剑进来过两次,见到沈奉君垂着眼安抚宫无岁,眼底的怜惜几乎满溢出来。
宫无岁神志不清时呓语不断,嘴里叫着“兄长”“阿连”“母亲”,却不曾提及沈奉君半字,而后者面色如常,只沉默着掖了掖被角。
柳恨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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