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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娘开口道:“出了这样大的事,若是任由风声散布开来,戒严令势必延长,再无人胆敢置喙,裴大人何故反其道而行之?”
“一拖再拖,并不是什么好事,倘使继续封城,怎知贼子不会狗急跳墙?”裴霁瞥了她们一眼,“凶手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袭杀本地总捕,必然想过官府的种种反应,贸然下令只怕正中对方下怀。”
虞红英回过神来,叹道:“虽然道路不同,但杨大人以捕头之身守护本地安宁十余载,三教九流莫有不服,便是我等绿林中人对他也敬佩有加,先前还听说他要高升,想不到……”
裴霁观她面上悲意不似作伪,想到杨钊的官声确实极好,他稍作沉吟,忽而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身为总捕却枉害人命,死不足惜,没什么好说的。”
虞红英与柳玉娘都吃了一惊,尤其后者,眼中陡然闪过森然杀机,旋即无踪。
虞红英问道:“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霁对两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反问道:“昨夜城北有异动,你们可知?”
姐妹俩对视一眼,柳玉娘回道:“有所听闻,毕竟那声响不小,半座城的人都从梦中惊醒,今早听说是有人私制爆竹被抓了。”
这话当然只能哄骗寻常百姓,要真是爆竹闹出来的动静,至少得堆上一面墙那么高的存货。
裴霁嗤笑一声,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这不过是安抚人心的说辞,昨夜本官追贼于城北暗巷,却中了对方埋伏,若非手下人接应及时,不死也要重伤。”
闻言,虞红英惊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以他们的身手和耳后刺青来看,豁命袭击我的十名杀手乃是寸草堂余孽,本官手刃了温莨,又清剿了整个寸草堂,小喽啰们自然树倒猢狲散,似这等心腹死士,定是恨我入骨。”裴霁道,“乐州城戒严已有十日,这伙人只能是在这之前混进来的,倘若本官所料不差,他们就是被温莨委派来押运赃物的人!”
虞红英脸色大变,她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撑住身体,恨声道:“这帮杀千刀的!”
散花楼会陷入这场困局,多半是温莨引来的祸水所致,虞红英恨不能生啖其肉,好在她见多了风浪,很快平复下心绪,皱眉道:“他们为何挑在此时动手?”
这十个杀手在城里藏匿了多日,三班衙役、巡城兵丁连同夜枭暗探齐出手,明里暗里搜查许久都未能发现其踪迹,若说没人包庇,谁也不会相信,可温莨已死,他们又会遵从何人之令?再者,裴霁行踪诡秘,杀手有心寻仇而无力追踪,昨夜却让他们差点得手,当中必有阴谋。
柳玉娘冷不丁道:“裴大人方才说是追贼中伏,又说杨总捕死有余辜,二者莫非有关?”
“你们可还记得刘氏夫妇的死因?”
“不是说他们与窃贼勾结,暴露后遭其灭口?”
“杀人者正是杨钊。”裴霁道,“这对夫妇在家中地窖藏匿了七天,曾经上门盘查的杨钊却说毫无发现,他若是个酒囊饭袋倒还罢了,既然不是,本官就不得不怀疑他!再说,夫妇俩先出地窖再被杀害,十有八九是死于熟人之手,凶手掌法高明,能破人颅骨而不伤发肤,在这乐州城里没几个人能做得到,恰好杨钊当晚在附近值守,案发前已借口离岗,他若不是去杀人,还能做什么?”
两姐妹不由得当场呆住,裴霁继续道:“本官将他支去义庄,暗中命人盯梢,昨夜他擅离职守,在义庄西面一间白事铺里与神秘人私会,本官接到密报即刻赶去,却被那人引入暗巷,杨钊则趁机逃回义庄应付查岗,后借口搜查来到城西,支开随行诸人,独自进入刘家地窖,结果死在了那里!”
昨夜发生的种种惊变,此刻都连成了一条线,裴霁既已怀疑上了杨钊,又因其中了埋伏,这一来,无论裴霁是否逃过杀劫,夜枭卫都不会放过杨钊,他跟那些死在巷子里的杀手实无不同。
虞红英心念急转,失声道:“杨钊也死于顶门被破,难道他……”
“不错,他是自杀的!”裴霁笑了起来,“这也是整件事最有趣之处,本官亲自到现场看过,杨钊死前曾与人动武,应是不敌,可他没有死于对方之手,却毙命于自己的掌下,这是为何呢?”
敌人胜之而不杀,只能是有话待问,杨钊断然自尽,只因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暗巷惊变在前,杨钊不会无故前往刘家地窖,可惜他已经死了,现场再无其他线索。”
裴霁话音落下,堂中一时无声,直到柳玉娘开口道:“裴大人,据我所知,杨钊与刘氏夫妇不甚亲熟,他若是杀死刘氏夫妇的凶手,八成也是受人指使去执行灭口,可他办案缉凶十年如一日,与人多是泛泛之交,谁能让他这样做?”
退一步讲,就算财帛利益动人心,等到了生死关头,杨钊已知自己是弃子,为何还要以性命袒护幕后之人呢?
“本官若是知道了这一点,案子也就可以告破了。”
手指轻敲桌面,裴霁忽地一弯唇,道:“不过,昨夜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本官一路追贼,与其正面交手,虽未能揭穿面目,但已知其是一女子,武功高强,年纪不会太大。”
说话间,他朝两姐妹看来,无咎刀还在鞘里,目光却比刀锋更刺人。
虞红英心头发颤,忙道:“裴大人,我昨夜早早就寝,中途起身服药,散花楼上下皆可为证,至于二妹,她……”
“不敢欺瞒裴大人,我是有过外出,就在出门左转百十步的铺子里挑了几样香料,用时不过半个时辰,门房和杂役们也能为我作证。”柳玉娘从容道,“异响传来后,有更夫打扮的人上门询问情况,我亲自与他说过话,您大可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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