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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春杀势立止。
“哧——”
沈羡亭动作一顿,腰间刺痛霎时袭来。他低头看向刺入自己腰间黑色短刃,又看向邝萤一张秀丽如女的惨白面孔。
邝萤轻笑。
他冲沈羡亭凄然一笑,手中握着的旷野萤又深几分,温热的鲜血流至他手背上,像一条红色的小蛇一般缠绕着他的指节。邝萤面上是血、身上是血、手上是血,眉眼黑若深潭而皮肤却白得惊人,艳丽妖冶得如同地府里索命的恶鬼。
还是受难冤死、作恶人间的恶鬼。
沈羡亭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着邝萤动作蹙起眉头。他一言不发,只蓦地吐出一口血。
他的手仍按在辛晚楼拿刀的手腕上。
“沈羡亭,你——”
一支灰色羽箭破空而来,划破辛晚楼一点袖口,擦着她的手背射中邝萤执刀的左手。
邝萤眉头一蹙,指尖一松。辛晚楼瞬时将他一把推得飞出,他后脑磕在墙角之处,随即又重重地跌倒在地。
沈羡亭立时跪坐于地,抖着手将旷野萤从腰间拔出。他一声痛都未喊,额头却冒出豆大汗珠,弯腰蜷在一处细细地抖。
他的额头越来越低,到最后默不作声地就要倒在地上,辛晚楼一把将他拽起,随即揽在怀中,转头看向来人——
“旷野萤有毒,”射箭的灰衣男子丢下手中弯弓,不疾不徐地朝几人踱来,语气平和带笑,“中毒者三日必亡。”
辛晚楼看向沈羡亭腰间伤口,果然正流出浑浊的黑血。她惊愕地看向墙角处的邝萤,只见他瘫坐在角落处,双腿打开,死去一般泄力不动。纵使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吓人,听闻此话冲辛晚楼挑衅地笑起来。
是真的,旷野萤上有毒。
“少宫主,”安长思行至二人身前,缓缓蹲下,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可属下恰好有旷野萤的解药。”
辛晚楼抬手去夺,安长思瞬时将手伸出窗外,只要他指尖一松那解药便再也没有了。
“如何才能给我?”她沉声问。
“少主,属下找了您十三年了……不如,同我回复火派?”
“与我重振火余宫。”
辛晚楼凝视安长思那张较记忆中老了许多的脸,他鬓边不知何时已掺上几根银丝。她紧盯着他一言不发,神情却渐渐冰冷肃杀如同一条暴戾的狼崽。
楼梯处传来凌乱匆忙的脚步声,解休匆匆赶来。目见此景心下大惊,可其间剑拔弩张之势令他进退两难。
“恰好解师兄来了,”辛晚楼紧盯安长思,目不斜视道,“把药给他,看对不对症。”
“什么药……”
“好,”安长思笑道,“一会儿看。”
沈羡亭抽动一下,腰间热腾腾的鲜血沾湿辛晚楼但手背。她侧目瞥一眼,对安长思道:“我与你走,可以,你把药给他,莫要耍滑头。今日便告诉你——安长思,他身上有我的生死蛊,我二人生死相依。他若死了,你的少宫主便也死了。”
辛晚楼语气沉着,不卑不亢。她将沈羡亭缓缓放在地上,起身朝安长思走去,朝他伸一只手:
“那药,最好是真的。”
安长思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细细的锁链,将辛晚楼绑起来,接着又笑着冲解休摆手,“那个医修,过来验药。”
安长思将指尖一松,瓷瓶应声而落,从窗外摔至楼下。他又从怀中探出一五色琉璃瓶,丢给远处的解休。
解休接住琉璃瓶,慌忙上前,从台阶处上来时还绊了一跤。他跌至沈羡亭身前,狼狈起身。他先摸上沈羡亭的手腕,又探查他腰间毒血;接着倒出药丸,先对着烛光仔细端详,又在鼻尖一嗅。
“对、对症——是解药!”
解休慌忙将药塞入沈羡亭口中。
“想必弃月楼救兵已经来了,邝楼主定能全身而退,”安长思一手拉着锁链,朝墙角处阴森森笑着的邝萤道,“今日与弃月楼切磋武艺,实乃我复火派之幸啊。”
他打量四周倒地之人,叹道:“只不过两败俱伤、输赢未辨……唉,邝楼主,下次再战吧。”
邝萤并未回答,侧过头去嗤笑一声。可安长思最为乐观心大,毫不在意。
眼下他有高兴的事。
“少宫主,”他拽一拽锁链,朝辛晚楼温柔一笑,“安长思代复火派众人,恭迎少主归来。”
茯苓糕“长思哥哥,求求你了……”……
腕间锁链“叮当”一响,辛晚楼从见到眼前这座熟悉建筑的讶异中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身前正冲她浅笑的安长思,眉目紧蹙,问道:
“火余宫不是被烧掉了吗”
安长思得意地望向眼前的建筑,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叹道:“可我散尽家财,将火余宫旧址买下,修复了被大火损伤的屋舍。”
说着,他冲辛晚楼轻轻眨眼:
“用一座火余宫等少宫主回来,够隆重吗?”
辛晚楼冷脸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抬起被锁链绑住的右手:“用锁链迎接不是更隆重么”
安长思大笑起来,拉着辛晚楼大步踏入那重建后的火余宫。
已是夜间,复火派毕竟弟子不多,门口只两个年纪不大的守卫。二人冲安长思行礼,道一声“首领”,安长思笑着点头,从怀中拿出两颗饴糖,塞给那两个守门的半大孩子。
辛晚楼对此见怪不怪——安长思就是这样,待人温和热情,身上又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近似“母性”的东西。可只有身边人才知道,他这人不过是一只虚伪做作的笑面虎,黑溜溜的眼睛时刻不停地转,等着某天你对他无用了便要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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