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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裹着一身过于宽大的狱卒盔甲,巨大的帽子遮挡住眉眼。她抬手将帽檐向上抬几分,于是便露出一张白而小的面孔,其上沾着血迹。
辛晚楼蹙眉道:
“既如此,那便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的那个人是谁?”
高吟吟将朱红的线头在口中一抿,捡起手绢唾出一口红茸。
“我替他做了所有事。如今,连命都要送掉……可我却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他是谁,岂不功亏一篑?”
她说着,便为九色鹿绣上一双红色的眼珠。
“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也有拼了命也要保住的人。”
“我原先以为那是梁王,”辛晚楼沉吟道,“如今却知——是我想错了。”
“可高吟吟,你值得吗?”辛晚楼凝望着她,好似在仇恨之外又多一分同情,“你替那人做了这么多,甚至连命都搭进去,可他给了你什么?”
此话却惹得高吟吟的怨愤,她终于抬头看向她,便连调子都提高,凤目圆睁、隐隐含泪:
“十多年了……我这一生有几个十年?难道你要我死到临头的说自己选错了、自己看错了人,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说自己只是一枚棋子——我甘心吗?”
“辛晚楼——你当我不知道我这半生都不值得吗?”
高吟吟眼中滚落的泪水,便似大颗的珍珠一般,只是碎在地牢冰冷的地面上。
“不是每颗真心……都能换来真情。可惜我死到临头才明白。”
她用手背抹去眼下泪水,自嘲地轻笑。她又抿一下线,手中银针飞快穿过。
辛晚楼不由道:
“那红线是朱砂染的,朱砂有毒。”
高吟吟只说:
“我的问斩之日定在后天。”
她飞快地将那九色鹿身上最后的朱红绣好,团针绣在其上栩栩如生,乃是一幅闭上眼睛也能用指尖感受的作品。
高吟吟将绢布从绷子上取下,提在手中仔细端详,许久浅笑。
“鹿王本生……我的最后一幅绣品是这个,倒是也够讽刺。”
她忽而起身,辛晚楼吓了一跳。可高吟吟却只缓步走至监牢门边,将那鹿王本生图从木条间递给她。
“等我死后,便在我坟头——唉,我或许连坟头都没有——那便寻个好日子,随便在某个地方,将它烧给我吧。”
辛晚楼将绣卷接过,攥在手中。
“我这一生,是欠了许多人了,”高吟吟另一手握着那颗夜明珠,缓缓将它举起,“此生还不了了,便让我趁早去下一生……下一生早些还给你们。”
她指尖一松,“啪”一声,夜明珠应声坠地,霎时化作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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