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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檐真正清楚地意识到上次百日宴的事不对劲,是在三天后的晚上七点二十。
这天他没有晚自习,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批改学生的练习册。这项工作他干了快一学期,早已是个熟练工,流水线一样翻完最后一本,距离下班都还剩不短的时间。
以往的这个日子,周檐都会找点空暇来复盘和表哥的上一次性爱。
可直到现在彻底闲下来,他才发现自己这轮根本就是无盘可复。
三天之前,周檐只觉得赵白河被大姨带走,是有更要紧的事在忙。可如今仔细推敲一番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完完全全就是被这个言而不信的表哥给放了鸽子了。
细数起来,这还是自他和赵白河有了性关系以来,唯二的一次,见到了面却没有做爱。倒也不是说他们之间有签署什么“碰到就必须做”的诡异协议,但就最终结果而言,确实就是每次都搞了。
就好像也并非刻意疏远对方,可事实上就是从未主动见面。
周檐郁结,烦躁。手里那支改完作业之后还未搁下的红笔被他捏得咔咔作响,他苦心焦思:自己和赵白河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
只要碰到一块就立马去开房做爱。炮友吗?
可就算是炮友,都至少会有个拿来约的微信什么的吧。
周檐复不了性爱的盘,像个想解题却没带作业回家的书呆子,头一次反刍起了他和表哥之间的那点私情来。
表哥对他不即不离,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被周檐翻来覆去地解读,到最后,品出了些避嫌的意味。
避什么嫌?乱伦吗?
可如果他们没有这一层皮肉上的关系,精神上就能更亲密吗?还是说因为连肉体的关系都不存在,所以会变得愈加形同陌路呢?
周檐在办公桌前端坐,脑子却已然冒烟。窗外榕树上的夏蝉扯着嗓子聒噪不休,尖厉、高频、像指甲刮黑板,时时为他心头那锅乱粥添着柴。他终于忍无可忍,将塑料壳都已然被捏出裂痕的红笔啪地一声拍碎在桌上,看向对桌的黄老师。
周檐问:“黄老师,你今天还有没有作业要我帮忙改?”
正跷着个二郎腿,外放刷着短视频的黄老师闻言一下乐了,飞速把桌上高高的两摞物理练习册推到周檐面前,比着大拇指说还是小周老师给力。
小周老师那天不是寻常的给力,而是特别、极其、绝伦逸群的给力。整个晚上,他握着只剩半截的红笔,批完了四个班的物理作业、两个班的周考试卷。把整个办公室的待办事项都一扫而空后,还觉得不过瘾,又扛了本砖头一样厚的五三究极合订版出来,开始疯狂地刷题!刷题!刷题!
一直到十一点半,巡楼的年级主任经过办公室,站在门口疑惑发问:“小周,你怎么还不走?”
周檐这才从横七竖八绞缠着的磁感线里抬起头来,他面无血色,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干疼的双眼半天都聚不成焦,却觉得自己终于好点了。
——
结果还是来了。
周檐从笼罩着浓白寒雾的地铁口走出来,冬日冷峭的风就游蛇一般往脖子里头钻,他拢了拢围巾,又看了两眼手机上的地图。
前几天赵白河发消息让他一块来吃席,他原本是推辞掉了的。
既然对方都可以毫不犹豫扔下他不管,那自己冷酷地回绝也无可厚非。
吃席而已,少一顿又不会饿死。
但他还是来了。
他在此前并没有来过这家酒楼,不过承接宴席的酒楼嘛都那个样子,刻意的奢华、过度的装修,往往连带着菜品的口味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酒楼的走廊里堆着一大束一大束的殷红鲜花,高高地一路垛到天花板上,几乎有要把这过道的边边角角都全数塞满的架势,周檐一边往宴会厅走,一边想着自己之前光顾着婉拒去了没注意看,到底是谁办席啊,搞这么浮夸。
厅堂里此时宾客如云,周檐侧着身子在人堆里挤插,擦肩而过的亲戚们有的面熟有的面生,可就是没看到赵白河。
明明是表哥主动邀请他来的,这人又跑哪去了。
“砰!”震耳欲聋的一道响声在周檐背后爆鸣开来,他又惊又慌地猛然回头一看——
赵白河正站在宴会厅的光华夺目的中心舞台上,咧着嘴,笑得两眼弯弯,手里拿着瓶刚刚打开、还噗噗往外冒着泡的香槟,正要往边上那座晶莹莹的杯塔上边倒。
他的表哥今天又穿了套正装,打着领结别着胸花,比以前见过的那身还要更体面、更骚包。另有一人此时正安然立在表哥身旁,身上是一袭与之万般相称的洁白婚纱。
周檐看到这场面,才终于追想起了此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此次筵席的主题。
他今天是来参加表哥赵白河的婚礼的。
想起来这事之后,周檐反而一下变得相当平静,那感觉就如同本周的工作计划已经一条条理好,就只等着他去照章办事一样,他非常清楚按照流程自己和表哥在这种宴席之后应该做什么。
周檐跨上矮台,踩着一路浓赤欲滴的玫瑰花瓣,一步一步走到赵白河跟前。
他就在这宾朋满座的场合,在灯光聚焦的舞台最中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地、响当当地让赵白河快点结完婚和自己去开房。
赵白河似乎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脸上仍是那种周檐熟悉的松快表情,他笑嘻嘻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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