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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脑海里,段冽与容陵的形象交错重叠,却始终无法完全融合。那个记忆中温柔待他如兄如父的青年男子,以及屡屡让他心跳加速的同龄人段冽,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割裂得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他们回来了。”容廷忽然抬眸望向门外。
丹卿心口一紧,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容廷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容叔叔,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段冽?”丹卿的眼神里有混乱,也有一丝淡淡的祈求,“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他,我只是……”
容廷安抚地拍了拍丹卿的手,笑容里满是包容:“阿卿,我知道你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别太勉强你自己。你要知道,你快乐,我们才会快乐,你幸福,我们才会感到幸福,我们都很爱你!”
容廷话音刚落,脚步声脚步声已由远及近。
丹卿迅速收回手,埋头掩饰眼底还未消散的情绪。
“南无,段冽,你们回来了。”容廷主动迎上前,他有意无意地挡在丹卿身前,仿佛为他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阿卿他没事,他只是在九重天与容惊鸣多待了会儿,忘记向我们提前说一声罢了。”
“容惊鸣?”靳南无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转头看向段冽,发现对方的神情同样凝重。
段冽眯了眯眼,目光越过容廷,落在其背后的丹卿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且敏锐,仿佛要透过丹卿低垂的头颅,看穿他内心的秘密。
丹卿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交汇。
尽管丹卿已将繁杂的思绪收敛于心底,可段冽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异样,但他并不打算说破。
“阿卿,你没事就好。”段冽没有提及自己这半夜的奔波与心焦,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望向丹卿,笑容里有真切的关心,“累了吧?夜里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在书院再见。”
丹卿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好。”
一旁的靳南无看了看两人,颇有些老怀甚慰,于是笑眯眯看向段冽:“劳你同我一道跑了不少路,留下喝盏茶吧。”
段冽其实并不想那么快离开,可他看出容廷与丹卿都没有留他的意思,心中顿时明了——在他到来之前,丹卿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件事,丹卿并不愿让他知晓,至少此刻不想。
“不了,多谢。”段冽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叫靳南无一声“叔”,便抱了抱拳,向三人告辞。
临走前,段冽深深地看了一眼容廷,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与暗示。
然而,他的亲兄长却毫无回应,甚至连嘴角那抹浅笑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
段冽转身离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眉宇间凝结着不解与担忧。
段冽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容廷轻轻拽了下一头雾水的靳南无,示意他一同离开。尽管不明所以,但靳南无还是顺从地随容廷走出房间。
天地静寂,丹卿独自倚靠在窗台,目光追随着一只在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
那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一如他此刻心绪。
丹卿轻叹了声气,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窗台木纹。
如果他想维持目前现状,以新任丹卿的身份生活下去,也不想找回那些遗忘的记忆,这过分吗?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丹卿低声问自己。
毕竟这对容陵而言,似乎并不公平。
容陵与那个丹卿一起经历的记忆,一定很珍贵吧?为了守在曾经的爱人身边,容陵不惜服用太上老君的丹药,哪怕承受痛苦,他也要成为“段冽”,而他……
丹卿纠结地抬头,在黑暗的庭院中寻找那只走失的萤火虫。
它不见了,大抵飞去别的地方了吧。
“我该怎么办呢?”
丹卿深深地闭上眼。
等他重新掀起眼皮,竟看见窗外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袭墨衣的少年,夜风徐徐,吹动他头上的黑色发带,在夜色中轻轻飞舞。
那只走丢的萤火虫围绕在他身边,一闪一闪,散发出微弱却璀璨的光芒。
丹卿的目光凝在段冽身上,有一瞬怔然。
“段冽……不……”或许他现在应该叫他容陵,丹卿眼也不眨地看着容陵朝他步步走来,他双眸含笑,周身似乎还沾染着夜露的寒气,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暖意。
“你没走?”丹卿低声问,声音里藏着一丝不确定,“你一直留在这里吗?”
隔着一扇窗棂,容陵微微俯首,嘴角笑意不断加深:“嗯。”
他的目光灼热,丹卿像被烫到般,倏地低下头。
气氛忽地陷入沉默,只有夜风摇晃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卿,能不能告诉我,”容陵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温柔地像是害怕惊扰到他,“此时此刻,你在想什么呢,又在困扰些什么呢?”
话落,容陵轻轻抬起右手,他温热的指尖穿过几枝绿叶,停落在丹卿眉心,细细摩挲着,仿佛想要抚平他因烦恼而皱起的纹路。
丹卿触电般感到一阵颤栗。
他心绪复杂地抬起头,眸光仿佛要望入容陵的灵魂最深处:“我在想,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如果并不急于找回遗忘的前世,那么,那个一直等待他归来的人,会不会感到很难过、很失望?”
月色疏淡,两人在夜空下对望。
丹卿一眼不眨,不想错过容陵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容陵却蓦地笑了,他的气息始终平和,像容纳百川的海水,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阿卿,我认为,那个失去记忆的人,应当优先考虑他自己。其实他内心一定非常慌乱不安吧?于他而言,明明前一刻的他还只是他自己,后一刻便已成为旁人。这种时候,他还心心念念牵挂着别人的感受,他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且有一颗柔软且慈悲的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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