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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煜烽说完这话,连自己都怔住了。
他从没想过会对闻修越说这些。
话既出口,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屋内天花板的白炽灯散发出冷白的光,在静谧中晕染出一片清寂的光晕。老式小区远离京城的繁华喧闹,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连虫鸣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安宁的氛围里,两人面对面沉默对视着。半晌,闻修越语气缓和下来:“对不起,季小狗,我不该说那种话。不管有没有我在,你都值得被认真对待。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都是我自己想清楚的。”季煜烽斩钉截铁地说。
他故意说出这些话,无非是想让闻修越先提“分手”,可眼前这人偏偏像往常一样耐心温柔,反倒让他胸腔里的钝痛越积越沉。
“闻总,咱们都是成年人,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季煜烽目光直直地撞向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不像您有两个弟弟,不愁传宗接代,难道我就这么自私,把家人这辈子的指望都踩在脚底下吗?”他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低下去,“如果您真觉得喜欢我,至少该想想,我要怎么对得起家人,而不是只图自己快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闻修越的嘴唇动了动,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喉间哽得发紧,半句话都挣不出来。凝滞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盯着对方漆黑的眸子,轻声道:“我知道了。所以……你现在是想和我分手吗?
分手。
这两个字但凡他能说出口。
都不至于等到现在。
又是良久的沉默。
“随便您怎么想吧,”季煜烽轻轻闭了闭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说出这些胡扯的话,“您要是真的心里有我,以后就保持距离,别再做那些没必要的联系了。”
长时间不联系,也就慢慢忘了,他们在一起连一个月都不到。
闻修越会忘了他的。
应该很快吧。
“好。”闻修越说,“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说完便起身,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看着那满满的烟头,眸光微动,“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闻修越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门口。季煜烽盯着他高瘦的背影越走越远,喉间忽然泛起涩意。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金属门把转动的声音混着门扇合拢的闷响传来。虽不算刺耳,却像冰棱断裂时细不可闻的脆响,冷生生扎进血管里,让他的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许久都未消散。
季煜烽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只觉得夜色已深,明天还要上班,才机械地起身走进卧室。
他躺在床上,没关灯,目光直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后颈被枕头硌得发疼,他才缓缓将视线落向床头,看到猪猪侠玩偶和韩信手办并排摆在那里。
那是上次闻修越在海城套圈套中的。季煜烽坐起身,拿起猪猪侠玩偶,指尖蹭过它的鼻子,一下又一下,直到玩偶的绒毛被揉得发皱。
他忽然屏住呼吸,眸光剧烈颤动,许久才将它放回床头柜,重新躺回床上,手掌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的湿热洇湿了掌纹。
—
这几天,季煜烽再没遇见闻修越,重新回到三点一线的生活轨迹。眼看试用期临近尾声,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转不了正,恐怕连在公司里和闻修越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明觉得996外加频繁加班的工作像被按了循环键般枯燥,可他却格外想留在压力巨大的大厂。
再一次加班后,唐骏约了季煜烽晚上出去喝点酒,和原先工作室那两个人。
酒吧里粉紫色灯光流淌,盛着葡萄茉莉花小甜酒的玻璃杯映着细碎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清甜微涩的果香,与往日纸醉金迷的喧嚣截然不同。
吧台上的琉璃灯投下柔焦光晕,邻座传来低低的碰杯声,冰镇过的酒液在透明吸管里轻轻晃荡,像是把整个初夏的晚风都酿进了这杯温柔里。
季煜烽喝了一口葡萄茉莉酒,甜润的果香在舌尖漫开,不知唐骏怎么突然选了这个地方。他之前和闻修越也去过类似的网红甜酒吧。
又是闻修越。
他垂眸看着酒杯,指尖摩挲着杯壁凝结的水珠,他不是一个磨叽的人,自认为拿得起放得下。明明闻修越逐渐淡出自己的生活,可对方的身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兄弟,你在想什么呢?”坐在季煜烽身边的唐骏见兄弟一直沉默不语,“是不是这酒喝不惯?”
“没想什么。”唐骏的声音将他从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沉声应了一句。
唐骏喝了一口酒,接着道:“是不是在埃迪工作太累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
“你这话说的,煜烽肯定很累啊,你做一些基础的东西都觉得麻烦,天才肩上的担子肯定更多,”坐在唐骏对面的平头哥董贺抬眼看向季煜烽,“你这头发还是银色的,大厂对发色没有规定吗?”
“没有。”季煜烽低声道,昨天晚上他去了趟理发店,又把头发补色了,都说心情不好就去染头发,但他也没见自己心情变好。
“你三个月实习期快到了,将来怎么打算呀?”坐在季煜烽对面的娃娃脸徐瀚切入正题,“咱们工作室最近单子爆满,我们几个天天加班,不过一想到能赚钱,累点也值了。”
季煜烽想起,自己和唐骏合开的工作室都好久没去了,见眼前人聊起业务时眼底发亮,不由得欣慰一笑:“暂时没什么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骏拿起酒杯瞥了身旁的人一眼,觉得自家兄弟的话越来越少,不由得问了一嘴:“兄弟,你失恋了?”
季煜烽摩挲着酒壁的手指顿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和闻修越也没提分手吧?闻修越确实如他所说,不会“打扰”,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没见到闻修越。现在的状态和单身没什么区别,一切都是自找的,又闹心个什么劲儿呢。
顿了顿,他低声道:“没有。”
董贺的性格和唐骏一样外向,看到对面坐着长相硬朗、气质孤傲英俊的男生,忍不住呛了唐骏一句:“老唐你这话说的就离谱了,煜烽还能失恋?咱大学时追他的人有多少,只有他甩别人的份儿,你担心他会吃失恋的苦,纯属多余。”
季煜烽的眸子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边缘。
一提到“失恋”,唐骏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件事,开口道:“你们还记得咱们学校对面那家火锅店吗?知道老板最近为什么不在吗?”
平头哥和娃娃脸纷纷摇头,对这事儿来了兴致。
“自杀了,”唐骏叹了口气说,“想不到吧,平时看起来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居然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董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是那个叫小王的吗?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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