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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掀袍起身,劝道:“爹,你有这个闲功夫,不如多喝一剂汤药,也能活得久一点。”
“滚!逆子!”
李贞泽举起砚台狠狠砸在地上,眉眼压得极低,眼神阴沉沉的,令人骇然。
李青辞扫他一眼,挑眉轻嗤,转身离去。
世人常道,子肖其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比如,他爹刚才那副阴沉沉的表情,他从小就学成八分。
此时,太阳位于东南,时辰尚早,李青辞也没唤人备车,走着出了城门。
他现在不需要温书备考,也不用任职,很是清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一直走到晌午,一股悠长浅远的降真香飘在身侧。
国芳观到了。
门楼巍峨,殿宇雄奇,在阳光的照耀下,屡屡青烟浮在上空,道观更显静谧、庄严,令人心生崇敬。
其内,香火鼎盛,信众络绎不绝。
李青辞没走正门,绕过院墙,走到观后一处小门,掀袍拾阶而上。
入目就是一棵极为粗壮的棠梨树,树冠遮天蔽日,罩住大半院落,树高足有九丈,两人尚不能环抱。
此时,棠梨正值花期,洁白如雪的细密花朵绽在枝头,花瓣小巧,在底下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不过能嗅到一股淡雅的花香。
李青辞走到树旁,徐徐吐出一口气,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眯眼感受着周身的清凉。
突然,一颗小石子从高处垂落砸在他脑袋上,他揉了揉头,抬头望去。
一个身着碧绿衣衫的年轻男人斜卧枝桠,一缕阳光照在他衣摆,折射出万千华光,可谓流光溢彩,华丽璀璨。
李青辞仰着脖子轻喊:“孔雀,你下来说话,这样我脖子疼。”
一道轻佻、懒散的语调响在他耳畔:“我懒得动,你上来。”
李青辞哽住,顿了顿道:“我没有翅膀,飞不上去。”
“行吧。”话落,孔雀从枝头跳下,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落在地上。
李青辞朝他道:“我来拿回我的毯子。”
孔雀抬抬手,一张黑毯子凭空出现,径直落在李青辞怀里。
李青辞正要发问,孔雀开口了:“我没猜错,这就是水蛟蜕下的皮,不过,这玩意儿隔得太久,气息几乎湮灭,我出去忙活半天什么也没探查到,翅膀都扇得抽筋,不过,我可以肯定京城里没有这只妖的踪迹。”
李青辞愣住,心里情绪莫名,听见这个消息,既开心又不开心。
他低头摸着毯子:“知道了。”
原来玄鳞是水蛟,这个毯子是他身上蜕下来的皮。
孔雀扇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怎么一点没变,小时候像苦楝枣,现在还是那样,一眼看上去苦哈哈的。”
李青辞抿了抿嘴,捋好被扇乱的头发:“你手劲还是好大。”
都打疼了,玄鳞就不会这样,玄鳞都是轻轻的。
“是吗?”孔雀笑了起来,声音上扬,“除了你也没扇过几个人,拿捏不好力道也是正常。”
默了默,李青辞没吭声。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青辞转身看去,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朝他们走来。
少年一张嘴就是拖着尾音的轻喊:“孔雀~”
李青辞愣住,从这少年的眉眼间看出一两分熟悉,正当他疑惑时,孔雀开口解了他的困惑。
“薛九陵,这个时辰谁让你跑出来的!”
原来是他,李青辞明白过来,这是当初那个三岁的小孩,他当时来道观看母亲的牌位,碰见这个小孩趴在地上哭鼻子,就上前扶他,这时,孔雀先他一步抱起??小孩。
这是孔雀养的那个孩子。
薛九陵走到孔雀身边站定,先瞟了一眼李青辞,而后才小声开口:“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打坐。”
少年明显压着嗓子说话,应该是顾忌李青辞这个外人在,李青辞见状,立即起身朝孔雀道别。
等他沿着抄手游廊行到前院,依稀能听见少年撒娇的话语,只不过没听见孔雀的声音。
渐行渐远,身后谈话声几不可闻。
薛九陵伸手搂住孔雀的脖子,咕哝道:“刚才那男的是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从他记事开始,孔雀一直陪在他身边,几乎形影不离,也就这两年才渐渐分开。
“他啊,一个小孩,叫李青辞,以前你总喜欢跟在他身边玩。”孔雀敛着眼皮,声音听起来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却不着痕迹地拿掉薛九陵的手臂。
薛九陵撅起嘴,眉眼流露出几分骄纵,蹲下来趴在他腿边,仰头看他:“是吗?我不记得。”
孔雀抬眼看他,视线仅在他眉眼处停留一瞬,很快便移开视线,语气轻松道:“那时候你还小,才三四岁,不记得也是常情。”
薛九陵伏在他膝上,软声道:“孔雀,你能不能多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
孔雀低头看他,含笑的眼睛却视线虚散,目光好似落在了薛九陵脸上,又好像是穿过他的皮肉落在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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