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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封伋推开挡在前路的侍卫总管,眼里只有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伊元默闭着眼,肤色发白,每日相见的美好睡颜异常陌生。
“全都出去,别吵醒皇后。”封伋单膝跪在床边,声音放的极轻。暴君抚摸伊元默面颊,牵起身侧的手放在心窝。他以为自己在笑,嘴角从未勾起,眼里暗淡无光,“卿卿孤回来了。你睡得真早,手怎么这么冷?快拿火炉来。”
“陛下…”侍卫们无人敢劝,此刻的暴君长袍沾满血污和泥泞,神色痴狂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们匆忙烧起更多碳盆,暖和皇后了无生气的躯体。
“皇后薨逝了!”惊雷落下,宫女林小蝶含恨落泪,“暴君罪大恶极,牵连害死了皇后。不早日入土,是想作践‘她’的尸身,死后不得安宁吗?”
漫漫长夜,冷冽狂风压折了结霜的枝头,厚重积雪淹没佛门台阶。千年古庙屹立银白山峰,黑云弥漫鬼魅笼罩,生者听不见的窃窃私语。
小宫女当众道破皇帝自欺欺人,在场人捏了一把冷汗,俯首身子压得更低些。失去皇后约束,只怕暴君重回当年肆无忌惮地杀人。他们能否安然活过今夜都是个问题。
“你懂什么?孤的皇后不是凡人。”封伋抱起伊元默冰凉身躯,轻贴怀中人前额。烛光在皇后清俊眉眼跳动,静谧美好。好似下一刻青年睁开漂亮干净的眼,怪皇帝又兴师动众。
一扇屏风挡去床上两人身影,窗外呼呼风声宛如呜咽,暴君引以为豪的笑音在厢房低低回荡,“他比孤厉害得多,一见面就用法术定住了孤。小小年纪气质出众、高深莫测,恍若哪位仙人下凡呢。区区起死回生,不在话下。对吧,皇后?”
“疯子…”宫女林小蝶将生死置之度外,横眉指着君王咒骂,“要不是陛下残暴不仁,皇后怎会年仅十七急病而亡?”
封伋呼吸急促,小心捂住伊元默耳朵。他冷冷回头,眼瞳一红一黑似恶鬼附体:“冤有头债有主,孤等着天下人报仇。皇后待你这般好,你可曾想过报恩?”
林小蝶攥紧拳头,身子发颤:“娘娘留下遗言,哪日‘她’不在了,务必烧掉尸身埋入土中。”封伋活着归来,证明叁将军谋反失败。她只能帮皇后假死,逃离暴君的魔爪。
封伋指尖发颤,厉声逼问:“他何时说的?”
帝王杀气如有实质,林小蝶如坠冰窟,强撑着身体不倒下:“生辰那日。”
封伋痴痴捧起伊元默的脸,疼惜而埋怨:“你早有预感了,为何不告诉孤?还是你死也要离开皇宫?嗯?孤听你的话,不要骗孤,皇后不要死……”
沉睡的青年脸侧有一小污点,暴君用手抹去反而红痕变多。这一夜发生太多事情,封伋低头一看,懊恼自己在皇后面前狼狈不成样子。他轻轻放下伊元默,声音沙哑:“备水,更衣。”
“陛下,允我服侍皇后吧。”姜嬷嬷双眼通红进门,她面露悲意,漆盘上备好的衣裳头饰。
“孤亲自来。”封伋扫去发间雪粒,墨色衣袍崭新整洁,一张俊脸死气沉沉。皇后从来一尘不染,宫中独守男子之身的秘密。清清白白来,走的清清白白。封伋不许外人随意触碰,他抢过白丝帕,沾温水擦拭伊元默面庞、脖颈和衣裳外四肢皮肤。
暴君动作温和细致,空洞目光忽然落在姜嬷嬷头上,“孤下令寸步不离守着他,纯儿在哪儿?”
姜嬷嬷心中一惊,伏倒在地:“皇后喜欢前院的梅花,让我们去摘一枝。返回时,娘娘已然睡梦中离世。小王爷辜负陛下、皇后嘱托,哭到高烧晕厥。奴婢知错,自愿为娘娘守陵供奉一辈子。”
“你们不配。”封伋冷笑,手帕扔进水盆,“呆着作甚?出去,别吵到皇后休息。”
林小蝶不信暴君有几分真情,不过皇权施压的任意妄为:“明知皇后心中所愿,陛下还要掩耳盗铃拖着不放手么。”
“拉下去!”封伋蓦地起身变脸,吃人的眼神扫视屋内,“孤说过关于皇后,事无巨细回禀。知情不报者,通通斩了。”
帝王雷霆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所有人跪地瑟瑟发抖,又悲又怕。
林小蝶被拉出门外,仍歇斯底里:“你杀死了皇后,陛下是凶手!苍天无眼,为什么死的不是暴君——”
“陛下,佛门清净之地,不可杀生。”老方丈停止诵经,劝阻暴君在山门大开杀戒,“贫僧为皇后念往生咒,助永登西方极乐之地。”
“不准念。”封伋扯断老和尚手中佛珠,珠子一颗颗掉在地上,“皇后在这儿好好的,你想送他去哪?”
暴君笑容阴狠,语气危险,“万崖寺护不住皇后,留着无用,放火烧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众僧惊骇不已,赖以生存的寺庙竟要一夜毁灭。
小和尚上前请求三思,无意碰到伊元默垂下的衣角。封伋眸光暴戾,一袖子甩开他:“谁准你碰皇后的?剁了他的双手!”
侍卫们进退两难,接近陛下就得小命不保。
“呜呜呜——”白衣小少年噩梦中惊醒,涕泪交集赤着双足走进门。纯儿满面通红,他拉住封伋长袖哭得撕心裂肺,“求陛下收回成命,美人娘娘不想看到有人为他而死。”
小少年口齿不清,胆大真挚。为无关之人求情,不愧皇后教出的孩子。封伋一愣眼酸,他猖狂大笑,说着痴心妄想的话,“皇后觉得孤犯错,那就快点苏醒,尽管来打、来骂!”
天蒙蒙亮,暴君梳好伊元默墨发,大氅包住青年不露一点缝隙。熟悉的场景,封伋想笑着调侃,然而皇后安安静静,不再抱怨裹得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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