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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拿上午沈业背我的事打趣,殿中已传开隐隐的笑声,沈业对此不以为意,笑着附和几句。
良久未出声的沈瑾一直坐在席末,忽然道:“听闻皇兄纳了位西凉公主为贵妃,西凉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便是女儿家骑马射箭的功夫也不逊色男人,这位贵妃娘娘,想必就是西凉来的六公主了。”
沈瑾是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还没长大太宗皇帝就过世了,他生母位份不高,自己学业也一般,便是太后也从不把他视作威胁,因此他说话总是少一份算计,旁人不敢说不敢问的话,也就只能由他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沈业笑道:“不错,她便是六公主,亦是朕的贵妃。”
沈瑾不解道:“这位六公主为何和先王妃嫂嫂长得一模一样,臣弟虽只见过王妃嫂嫂三四次,却也记住了她的容貌,她二人怎么长得跟孪生姐妹一般,倒真像同一个人…”
此话一出,坐在我右手旁的孟采瑶几乎无声地吸了口气,眼神快速从我身上扫过,抬眸去看沈业。
几位王爷长公主面面相觑,六王沈澜都差点伸手阻止沈瑾,沈瑾依然无知者不畏的模样。
座下几位嫔妃亦是小声讨论起来,远处湖面传来的乐曲声将将盖住议论声,不知是否传到了沈业耳中。
沈业神色未变分毫,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众人,没有半分笑意。
沈业天生一张臭脸,只要不笑看起来就像是发怒一般,嫔妃们都噤声不敢抬头,只有孟采瑶依然从容自若,她笑着为我解围:“八弟说的哪里话,本宫和先王妃共同侍奉陛下近两载,最熟悉她的容貌声音,若贵妃娘娘真是先王妃,本宫怎能认不出来。八弟方才也说了,六公主擅马术射箭,比后宫众位姐妹都厉害,而从未有人见过先王妃会射箭的,哪能是一个人呢。”
昭宁长公主接口道:“采瑶说得不错,往年女眷间玩乐,只知先王妃投壶捶丸打得好,却从不见她主动要去射柳,可见确实不是同一人。”
昭宁长公主说完殿中有片刻的安静,沈瑾知自己说错了话,垂手站立等沈业责骂,然而沈业却没像众人想的那般震怒,出乎寻常地冷静,他道:“初次见到贵妃朕也是恍惚,世间竟有人长得如此相像。如今王妃已逝,活着的人就不必再打扰逝者的平静,也让贵妃心里不自在。”
沈瑾闻言朝我拱手致歉:“臣弟鲁莽,还请贵妃嫂嫂见谅。”
我颔首:“八王爷年纪小误会也是寻常,不妨事。”
沈瑾看向沈业,颇有些战战兢兢,沈业只做不觉,以兄长的口吻对他道:“你六哥只比你大了三岁,行事却比你稳重,以后多跟你六哥学学。”
说罢按名次赏了彩头下来,沈澜是一柄和田玉如意并二十匹绸缎,沈谦则少了一柄如意,轮到我时,便只有十匹蜀锦了。
舞姬在此时恰好进了殿中,一支舞下来,殿中的氛围已如开始那般轻松,众人觥筹交错,与各自交好的人说着闲话看歌舞,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我斟上一杯酒,身子略朝旁边歪了歪,极小声对孟采瑶说道:“多谢。”
孟采瑶举杯回应我,以袖掩唇向我偏了偏头:“我是王府最熟悉你的人,由我出面证实你非先王妃,旁人才会相信,毕竟你可是抢了我的王妃之位,有谁会信我会袒护自己的情敌呢。”
我抿嘴轻笑:“你这么帮我,是为了什么?”
“我只想让陛下少点烦心事罢了。”孟采瑶抬眸,目光在沈业身上掠过,其中暗含的情意,是我所没有的深情。
她说完正襟危坐在一旁,自斟自饮,欣赏着殿中轻盈优美的舞姿。
宫中宴会往往是嫔妃最容易引起皇帝注意的地方,少不了有肯花心思的嫔妃学些舞乐怡情。此时的周美人,着一身浅绿色襦裙,对着沈业盈盈行礼,声音娇俏:“陛下,舞蹈虽美,看多了也腻烦,臣妾近日新习得一首曲子,愿在众位王爷和娘娘前献丑,博陛下一笑。”
沈业当然允准,他笑道:“你若不觉得累,弹奏一曲也无妨。”
宫人们已将周美人的琴搬了上来,她越众而出坐于案前,纤纤玉指拨弄琴弦试了试音色,双眼微阖而后缓缓睁开,琴音便如潺潺流水从她手下蔓延开来,悦耳至极。
我小声问孟采瑶:“这是什么曲子,怪好听的。”
她哑口无言地看着我,不知是不是在笑我连曲名都听不出来,她用团扇掩面道:“这曲子叫凤求凰,你应当听过的。”
我或许在宫宴上听乐工弹奏过,但我哪儿记得住什么曲子叫什么名字,那些高贵优雅的乐曲在我耳中都是一个调调,听多了让人想睡觉。
唯有一次不同的是先帝沈璋在位时,有位男优伶当众舞剑,配以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的琴声甚是精彩,我原本还昏昏欲睡,听到后立马清醒了,兴致勃勃看完整支剑舞,身旁的沈业又是咳嗽又是对我使眼色,瞪了我好几眼。
周美人弹奏的这首《凤求凰》倒和以往不同,也许是我多日未听过别人弹琴的原因,还有些新鲜劲儿。
我品着杯中美酒,思绪已飘到九霄云外,不知道李长季会不会抚琴,他应当是会的,他母亲出身清流人家,这些人家的女儿或多或少会学些琴棋书画,那么李长季跟着他母亲也能学到些皮毛。
他若是会抚琴,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如画中的谪仙般清冷超脱凡俗,他那样淡然自持的人,就该抱着琴坐在苍翠的竹林中,身着素白色的广袖长衫,修长的手指轻捻琴弦,身后的竹林迎风响起沙沙声,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拂过脸颊,映衬出他的洒脱和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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