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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坪耿直,厉声叱骂:“荒唐至极!”就连张方越看过手稿,都有点佩服周计满。手稿上所呈,不说堪为大家的工整楷书,单就释义、出处、遣词等,都胜旧典,可谓无可挑剔。
周计满面如死灰。
“退下吧。”
“谢皇上。”三人晃荡着爬起,互相搀扶蹒跚退出太和殿。
周计满还想描补:“皇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放肆。”皇帝再压不住气。
“臣罪该万死。”周计满连磕头:“皇上,臣真的没有要害他们。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不是臣,真的不是臣。”
还敢辩解,皇帝斥道:“清贵为翰林院大学士,却立身不正,你可知影响?昨日朕突奇想,出宫去民间走走,都听到了什么?读书考科举,得了状元又如何,还不是要看你周计满给什么饭。”
“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敢情读书不争先,合你心意才能加官进爵?”皇帝越说越气:“你带的歪风,简直在践踏科举,毁我大雍栋梁,动我大雍国本。”
周计满惊恐:“皇上,臣不敢臣不敢啊…”
“你不是要劳筋骨,苦心志,饿体肤吗?”
听皇上冷声,张方越眉锁紧,无能为力。冯威那么个来处,又掌着督察院,他自身都艰难。
“求皇上饶恕…臣没有要他们死,真的没有…”
是没有要命,却钝刀子磨肉,叫人生不如死。皇帝冷哼:“户部在京郊皇庄上试种,你去替他们耕地、埋种、除草劳作。做了大学士这么些年,朕恐你早已忘了科举艰辛了,正好去地里回忆回忆。”
没要命,文官舒了口气,皇上还是顾念张太傅的。武将就有些不满了,都动摇到国本,怎么还留着命?
冯威退回队列,看着周计满被御前侍卫拖走,心里没什么快意。姑母吞金自杀,他爷临终都糊涂了,嘴里还念着姑母乳名。张家、周家,谁没享过张进的荫佑?
不过今日他弹劾周计满,实属尽责,为的是不负皇上重用,问心无愧。
下朝后,张方越快步追上冯威,拦下他:“可否寻处清静地,我有话要与你说。”
“如果是想谈我姑母,那就不必了。”冯威面目平静:“爷奶早交代了不要追究怨仇,要珍惜当下。”绕过他,坦荡荡地前行,无视周遭投来的窥探目光。
沐宁侯怀疑张进与孟籁镇卢家庶孽勾结,坑害嫡脉。
他以为此类伤天害理的事,张进做得出。苍天有眼,善恶终有报,不曾绕过谁。他等着看靖边张氏的下场,想来自己活着时应能完成爷奶遗愿,请姑母出张家祠堂。
“不是。”张方越再跟上:“是有关大娘的嫁妆…”
“张太傅要是愿意给,我这就着人回府让二弟拿册子上张府搬。”冯威脚下不停,他二弟随的爷姓。
“好。”
后宫里,皇后原还因皇帝昨儿领贵妃私服出宫生气,不想前朝竟传来翰林院大学士被罢的事,不由大愕:“怎么会,是不是沐宁侯?”
“娘娘,不是沐宁侯,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威弹劾的。”坤宁宫领太监郭论,拽着袖擦汗:“皇上还着方公公去翰林院,召了云崇青三人来见。见过后,动了大怒。”
“有云崇青,那还不是沐宁侯府在作祟?”皇后右手抵上心头:“好啊,她那年生子,本宫阻她晋升皇贵妃。现在,沐宁侯府连番动作,就是在逼本宫早死,好让她入住中宫。”
郭论急道:“不是的娘娘,这次真跟沐宁侯府无关。是冯大人与您娘家有怨。”
“不可能。”皇后坚定:“本宫还能不清楚自家事?”
“冯威是您祖父原配的侄儿。他父是被收养的。奴才都打听过了,冯威的二弟确是姓苗。”
什么?皇后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茬:“苗氏是本宫祖父原配,可本宫祖母嫁予祖父时,她已经死了。苗氏和祖父之间的仇怨,为何要算在我等和周家头上?”
再者她祖母逝后,可没得与祖父合葬。慢着…皇后想到什么,霍得站起:“冯威在朝上当着百官的面儿把…把那起子旧事说了?”
这才是要害。郭论哭丧着脸点:“说了,皇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头晕眼花,就要站不住。一旁的朝花忙上去扶住,有这茬,现在可没人再为皇后娘娘抱屈了,只会笑话,说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早上才被皇后借故敲打过的沐贵妃,也听闻了早朝事,燕窝都多用了一盅。
“周计满早该滚离翰林院了。这些年,仗着张方越的势,他这大学士可没少收孝敬。”
消息传到翰林院,于树青面上青,原与他好说好笑的那些侍读侍讲立时疏离。他身上的意气也一下崩塌,变得惶惶不安。
今日是不会有人再来传他入宫了。
喜燕胡同,云崇青大白天地回府,喜坏了一家子。温愈舒忙让厨房把炖的两乌汤端来,王氏凑儿子跟前:“埋好了?”
虽没头没尾,但云崇青知道是在问什么:“埋得深深的,无意外是翻不了身了。”
听着的云禾长舒一口气,乏味了几天的嘴也馋了:“午膳差不多了吧?”
“就好了。”常汐以为亲家老爷是饿了:“有今早做的莲子糕,要不您先吃点垫一垫?”
“不急不急,我等午膳。”
既然还有时间,云崇青便拉上媳妇进去里间。
温愈舒脸红,羞道:“爹娘还在,做什么?”
头一调,抿唇让他媳妇瞧清楚,云崇青可怜道:“刮胡子。”
“去吧去吧。我跟你们爹趁着空回乐和堂摘点蒲桃来,洗了膳后吃。”没了心思焦,王氏觉整个人都松泛了,拖了当家的就走。躺在檐下晒太阳的黑毛,见他们走,立马站起抖了抖身,快步跟上:“喵嗷…”
常汐瞧了不禁笑:“个忘恩负义的猫崽子,这才在亲家太太屋里养了不到一年,就忘了我当初给它烘小鱼干的情谊了。”
里间,云崇青抱着媳妇一顿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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