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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好手,段冉怡接过巾子,抬眸看了眼秀芸,见丫鬟面上神色不佳,不免问了句:“谁惹着你了?”
“姑娘没听说吗?皇上立了八皇子为太子。”秀芸嘴微撅着:“奴婢没见过八皇子,但有幸得遇过一次玦王爷。他人真好,还卖饴糖散给路边的童儿…”
段冉怡纤长浓密的眼睫下落,丢下帕子:“秀清,去叫袁嬷嬷来了。”
秀芸心一提:“姑…姑娘…”
“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段冉怡冷声:“皇上立储,你都敢议敢不满,我段家人可万万不敢。”
“姑娘饶命。”秀芸跪到地上哀求。只段冉怡是个心硬的人:“闭上嘴,我给你卖个好人家。闭不上,我就不容你去祸害别家了,直接杖毙。”她父手掌三十万西北军,她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价儿。
秀芸嘴闭紧紧,一声不敢吭,眼泪直流。
半盏茶的工夫,一个圆脸嬷嬷疾步来:“姑娘…姑娘快收拾收拾,赐婚圣旨到门口了。”
什么?段冉怡心一紧:“谁?”
袁嬷嬷手比了下,八。
不由吞咽,段冉怡握紧拳头,扯起唇角笑。大喜的事,她要高兴。
太子才立,皇帝就将镇国公嫡女赐婚给太子。立时间,京里都知皇上怕是要不好了,在加紧给新帝奠基。新旧更迭,最是紧张。又当南塑大乱,巫蛊肆虐时,民心惶惶。
“都是报应…”一个在津州被捉拿的巫女哈哈大笑:“先帝构陷忠良,残害辅国公府一门。皇帝为父掩饰,要屠杀巫族全族,简直灭绝人性。巫族势小,收不了你们,老天来收。大雍的气数尽了哈哈…”
此话一传十十传百,不及一日,就传进了京城。百姓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
“照我说十之七八了。我娘家以前就在南边贩药材,听说巫族炼制的肉傀儡是没血的。没血怎么辨血亲?”
“前阵子,茶馆里就有几个先生在争论西元胡同那事儿,差点打起来。”
“肯定有不妥的地儿,不然韩家早死绝了。”
“皇上干出这样的事,也真是寒…”
“胡嘞什么呢?”
不让说就不说了吗?随着巫蛊伤人的事故多,悦离留话也被传得人尽皆知。百姓怨声起。有混子胆子大了,竟敢趁夜打砸店铺。从津州到通州,乱象围着京城,步步逼近。
三月十三,冠家祠堂外一个老汉在细细清扫,主家晚上要祭拜祖先。下晌,两个妇人提着膳盒来,将祭祖的酒菜交于老汉。
老汉早已净身净手,在此等候多时。提上膳盒,推门进去祠堂,微低着头来到供桌。撤下供桌上的供品,小心打开右手边的膳盒。第一层是新鲜的瓜果,第二层是菜…揭开最底一层,一管金色入目。
老汉慢慢抬起,眼珠子上望屋梁。东西就在那里,拿到了它,他的岳父岳母就可安息。连带着宫里的昭容娘娘,也能活命。
十皇子,不是下人女所生,他体内流着大雍第一文士的血,以后会是尊贵的王爷。
回身将祠堂门关上,老汉毫不犹豫地把卷轴往怀里一揣,走向墙。他小时最擅爬树,戴上容娘特地做的手套上墙。
也就百息,祠堂的门开了。一个妇人来收走了两只膳盒。
这夜子时,冠文毅领着一家老少进祠堂祭拜,看着高香烧尽,三叩。众人起身,冠岩承上梁,取了完颜氏族谱。
“爹,我们该走了。”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冠岩骁有些兴奋。
冠文毅吐气,点了点头:“以后还会回来。”
“回来时,我们…”冠颜婷笑目:“就不再是冠姓。”
“而是尊贵的完颜氏。”冠岩骁接话。冠岩承得父亲示意,收好族谱,上前拉开供桌,转动二排右边角的牌位。呼隆一声,牌位桌下开了个大口子。
京城宵禁,但逢寒食节,不少人家要出京祭祖。冠家换了装扮,混在其中北去。城门口严查,正要轮到他们时,不知打哪来的疯子推着一长板车烧着的甘草冲向城门口。
“嘿嘿…大家陪我玩…我们一起去见见阎王爷好不好?好朋友…一起死啊…”
排队的百姓一拥,涌过城门。城卫也没空严查了,拔刀向疯子,去拦板车。
冠家才逃离京城,明亲王一家就下了诏狱。宫里又一道旨意下达,皇帝废后。张方越急急进宫求见,这次他得进乾雍殿了。
皇帝面容苍白,人消瘦了许多,躺在龙床上,正看着太子处理国事。张方越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达咳…咳咳将芍伊招供拿给太傅。”气弱无力,皇帝右手握拳抵在唇上,再次咳起。太子搁下朱笔,到榻边帮着顺气:“父皇珍重。”
“朕没事。”皇帝看向张方越。张进那笔糊涂账,难查清,他不好清算。但皇后这出,足够治罪张家了。竟敢与封铭启合谋,他倒小看她了。
张方越快阅着供书,面如死灰。皇后…皇后糊涂啊!她这是引狼入室,那狼还大伤了皇上。
“你说咳…朕该不该废后?”
张方越放下供书,叩道:“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治罪。”
“致仕吧。”皇帝给靖边张氏留份脸面。
“小民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方越懊悔,这些年自己争的到底是什么?他早该告老了,不应留恋权柄给皇后妄想,害了张家一族。
“皇上…您不能废臣妾,您与臣妾的婚是先帝亲赐…臣妾是您的结妻子是太子的嫡母…”皇后身着明黄凤袍,在乾雍殿外大闹,几欲硬闯。
“臣妾就知道…臣妾知道您要给沐莹然腾位置…她的儿子已经是东宫太子了…臣妾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坤宁宫…”
封卓瑧面目平静,接手宫人奉来的参汤,试了试温,确定冷热刚好,舀半调羹送向父皇。
皇帝眉头已蹙起,瞥了一眼还跪伏着的张方越,示意方达:“让张氏进来说话。”
“是。”方达一点不怜惜皇后。他十一岁就跟在皇上身边,对皇后…不,是张氏做下的那些糊涂事是一清二楚。皇长子珣怎么早产怎么死的?亲娘作的。
张氏冲进内殿,看到太子喂皇上汤药只觉极刺目,扑通跪到地上:“您太狠心了,臣妾到底哪了做错了?这些年我忍得还不够吗?自沐莹然进宫,臣妾就称病,什么时候与她争过。您还要臣妾怎么样呜…皇上,您对得起先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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