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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曾经一荣俱荣,现在一损俱损。”乃以想象林文婧居然还不放弃,“线上不止双十一一个促销季,只要新款能中版,我们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洛诗妮在双十一活动结束后再一次陷入停工的僵局,车间里曾经有多热闹,如今热闹全是别的楼层的,他们无比寂静。宋洲白天坐在档口里,一言不发地看对面无声无息的三楼,会产生幻觉似地能透视,看到高云歌在空无一人的车间里整理号码牌,佝偻着背,蜷缩在杂乱繁多的鞋架堆里。宋洲不由自主地想去将那个孤独寂寥的身影拥入怀里,可他尚未迈出步伐,大地崩裂,楼房坍塌,刻有“洛诗妮”字样的流水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震出窗户,汹涌的红是鲜艳的血,漫长的黄是破裂的肠道,宁静的蓝是冰冷的皮肤。洛诗妮在玻璃的爆裂声中,破碎成一条死去的鲸鱼。
他的尸体巨大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于是整个麒麟湾都成了腐烂的鲸落,所有人逃窜着,惊呼着,趴到他的尸体上蚕食着,饕餮着,狼吞虎咽之际从人变成庞然扭曲的猛兽或者猥琐发育的小鱼小虾,而他毫无反抗之力,他只能看着自己死去,他最终会消失殆尽。
这让他感到窒息,由此不再出现在工业区里。偌大的豪庭苑平层里无线网络被高云歌切段,他没收了宋洲一切的电子产品,每天与他同吃同住,寻常地生活,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他们非常罕见地度过了几个异常平静的日子,至少在宋恩蕙婚礼举行前一天,宋洲都尚且能保持镇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歇斯底里的发疯症状。
你回温州……
宋恩蕙婚礼仪式举行的前一天,宋洲还在山海市的豪庭苑住着。他罕见地自己主动掀开被子起床,三两步就跑到飘窗旁,着急忙慌地拉开窗帘,仰头,鼻尖恨不得贴上玻璃。
高云歌揉搓干涩的双眼,待视野清明后,就看到宋洲单膝跪在飘窗上,手拽紧窗帘边缘,脖子伸长双眼微眯,鼻头窸窸窣窣耸动的焦灼模样。他习惯了,宋洲一做出这样的举措,他就知道宋洲是想打喷嚏了,可惜今早的山海只有云和雾,乌蒙蒙一片,没有明亮的太阳光线。
高云歌看到宋洲发出非常短促的几下呼吸。
好几次,宋洲的喷嚏都呼之欲出要打出来了,可就是差点刺激,没过多久他驼下背,露出个懊恼的小表情,显然是那一丝鼻酸即将如过往云烟一般消散殆尽,天空就算奇迹般地放晴,他也为时已晚地打不出那一下舒爽的喷嚏。高云歌忍不住笑,侧卧着单手撑住脑袋看他丰富精彩的面部表情,并在宋洲努嘴委屈的时候及时躺回去,张开双手做拥抱状:“看我,看我,我才是你的小太阳。”
这绝对不是高云歌能说出来的话,宋洲怀疑他没收了自己的手机,却每天偷偷刷短视频看土味情话,再原封不动地复述给自己听。宋洲听到后内心并没有什么起伏,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揉了揉鼻子将那抹难以释放的酸意彻底掐灭,光着脚,拖着身体又要躺回高云歌边上。高云歌及时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彻底躺平,如护工照顾动作不便的伤患般,帮他脱掉睡衣。
但高云歌今天没给他换居家服,而是从衣帽间里挑出来的笔挺西装。
宋洲已经很久没穿这么正式的套装了,连袜子都是他回忆不起购买记录的,难为高云歌居然能从衣柜里翻出来这双同一色系的。他都纳闷了,怀疑这双袜子是不是已经很久没重新清洗过,忍不住拿起来放鼻子底下嗅了嗅。他坐在床沿上,高云歌正低着头蹲下身帮他整理裤脚,见他皱着眉闻袜子,就拉住他的手腕将袜子夺过来,闻了一下后继续埋头帮他穿袜子:“能穿,香香的。”
“这都能夸!”宋洲惊呼,“那我明年不干女鞋了,改行做男鞋,就叫贵足王子!”
“贵足王子?听起来像个童鞋厂名。”高云歌笑,他确实像是在照顾一个孩童。
不过他特意留了只袜子给宋洲自己穿,站起身,在宋洲一脸错愕的表情下再一次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处闻了闻,确认道:“不是袜子,是昨天洗完澡身体乳的味道。”
“不用特意解释,我也知道你还不至于哄我到这种程度,连袜子都能说是香的。”宋洲单手自己的脚套上另一只袜子,说话时牵动的嘴角总算有了点笑意,能感受到高云歌鼻间呼吸的水气的手掌心逐渐抚摸到了嘴唇边,高云歌歪了歪脑袋,脸颊故意更大面积地往他的手心蹭。
宋洲已然衣冠楚楚,床榻就显得不太有发挥的空间。亲吻和拥抱之际高云歌被他压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没有梳理过的半长的头发散在柔软的真皮上随着皮纹的肌理起伏,他轻柔地捧起宋洲的脸,粗糙的十指间全部有劳动所带来的磨损痕迹。
他注视着那张瓷白洁净的脸,他感慨:“我的宋老板啊,是洗完澡要擦身体乳的人呐。”
宋洲停下了一切出于欲望本能的动作,身子前倾倒下时高云歌立即坐起,两人胸膛对胸膛地拥紧,下巴贴在肩膀上。
“我怎么可能真的改行去做男鞋,”宋洲语气里透露的除了无奈,更多的是不甘,他咬牙道,“我还是会好好做洛诗妮的,而且我还要做棉鞋,做加绒勃肯!”
“我知道。”高云歌拍他的后背,“你比凉鞋那会儿冷静多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都看得见。”
宋洲的肩膀搐动。高云歌还以为他哭了,赶紧又捧起他的脸查看,宋洲眼眶通红,深吸一口气后干巴巴道:“我确实比以前懂事了,甚至没有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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