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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们这行的,消息总会比别人灵通一点。”
以蔺逸说话的风格,到此便已言尽,但对面坐的是周若安,他又多解释了一句,“酒局中有人喝醉说漏了嘴,不过信息没给全,后来我又查了查。”
周若安喝了口咖啡,话音浅浅的:“即便他真的是被人骗得只能卖厂抵债,那这和我收购工厂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被人骗得负债累累、妻离子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一句话,周若安醍醐灌顶:“你能帮邵晨峰把钱追回来?”
“邵晨峰的钱要是追回来了,他就不会卖厂了。”
“那你想怎么办?”
蔺逸的那只伤手摊在了桌上,手指蜷了蜷,轻声道:“纱布松了。”
草,周若安暗骂一声,脊背靠入座椅,没动。
任宇看了看似乎在对峙的两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蔺先生,我帮你紧紧?”
蔺逸微笑:“任助理去买一下单吧。”
没有自家领导发话,任宇不敢妄动,好在周若安很快就给出了指示:“任宇,你去车里把我的烟拿来。”
任宇像得了大赦,应了一声,迅速离开了座位。
硬币放在了桌上,敲出又短又脆的声响,简简单单的声音,偏偏从中听出了不痛快。
周若安冷声:“纱布松了?需要我帮你系好吗?”
蔺逸将手向前一探:“有劳了。”
自打周若安的手指碰上纱布,低缓的声音便窄窄地铺开:“做套的人来头不小,不是邵晨峰轻易能动得了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郁闷……”
话音一断,蔺逸皱了皱眉。
周若安扯出一个笑:“抱歉啊,手劲儿用大了,弄疼你了?”
蔺逸也笑,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摸了一把周若安的头发。
这动作在两个人初定三月之约时蔺逸常做,周若安从抵触厌烦,到无动于衷,最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若有似无的触碰。
那段日子,是周若安进入周家之后与蔺逸为数不多的和平时期,他可以像以前一样信任并依赖蔺逸,那些恶毒又自私的想法不用闷在心里,一股脑地倒给蔺逸,从不绞尽脑汁的美化加工。
男人往往就着烟听,搭话不多,听得认真。
周若安有时会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卑鄙了?”
蔺逸咬着烟笑:“咱俩之间就甭比谁更高尚了,卑鄙不卑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弄死谁,我帮你。”
周若安不愿承认那段时间自己是轻松的,甚至称得上愉悦,似乎蔺逸在身旁,他就算不上孤独,地上的影子从一条变成了两条,悬悬欲陷的孤路上不再是踽踽独行。
但除了蔺逸说情话的时候。
那些偶尔甩过来的情话,磕磕绊绊,半文不白,杂糅了字典的注释与散文诗歌,周若安咬牙听着,耳朵磨出了几层茧子,谁料竟然也忍了下来。
可现在,周若安躲开了那只伸过来抚摸自己头发的手,蔺逸太贪心了,甚至想将自己嚼烂揉碎,钉上枷锁。
周若安满足不了他病态的执念。
他看见蔺逸收了脸上的笑容,垂下手,接着说:“那个做局的人胆子大,下手也狠,将人往死里逼。”
给纱布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周若安迅速收回手,问:“所以我们要帮邵晨峰报复这个诈骗犯,让他出了这口恶气,但又拿不回损失,只能将厂子卖给我这个惩恶扬善的人?”
蔺逸点头:“对。”
“怎么报复诈骗犯?”周若安直切要害,“蔺哥从来不打嘴炮,现在已经有办法了是不是?”
透过玻璃,蔺逸看到任宇拿着香烟返回,他缓缓说道:“周若安,你没那么金贵,睡一觉换不来这么多东西,要想让我帮你做事,就要等价交换。”他站起身,举起那只伤手,“谢谢周公子为我包扎。”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被阴狠的声音叫住:“你起码要告诉我那个诈骗犯是谁吧?”
蔺逸回头,口气微凉:“你刚刚要是没躲,我也许就告诉你了,可现在……”语流恰时一顿,“周公子只能拿东西来换了。”
话音落了,未再做停留,蔺逸拉开步子向门口走去,从任宇身边擦肩而过时,轻声道:“如有二心,我让你家破人亡。”
……
周若安路子少,在收购电子厂一事上屡屡碰壁,也走了靳老爷子的关系私下见了一面邵晨峰,可那人忒丧,垂头丧气不怎么言语,周若安一万句话铺垫出去,他最后还是只有四个字:价高者得。
竞争的企业连番抬价,即便最后盛凯外贸胜出,也是一场性价比极低的交易,不管是周彬、周哲,还是周若安,到最后都是竹篮打水,谁也捞不到功劳。
邵晨峰开门送客时,周若安已经无计可施,几番犹豫后,只能投石问路:“邵总听说过杀猪盘吗?套路非常深,可以针对一个目标对象经营很久,直到那个人深陷其中,倾家荡产。”
“你什么意思!”邵晨峰一改颓丧,向下耷拉的眉眼忽地绷紧,目光中都是戒备与愤怒。
看来蔺逸说的是真的,邵晨峰被人骗光了所有积蓄。
周若安找到了突破口,却高兴不起来,草草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没什么意思,就是身边有朋友被骗,感慨一句罢了。”
告辞后,周若安坐进了自己的车中,天气逐渐转暖,燕子南归。周若安不喜欢任何盘旋在头顶有排泄系统的生物,正如他不喜欢风挡玻璃上落的鸟屎一样。
将车开进了自动洗车场,周若安坐在车里看着厚重的白色泡沫铺满了车身,逐渐阻隔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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