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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忆挑起眉,拖长语调:“是——吗——?那后来怎么就不玩了?”
阿淮垂眼看着酒杯,没说话,鸦羽般的黑睫覆着,看不清他的眼睛。
沈忆愣了一下,想起来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她复扬起笑,朝他举起酒杯,挤眉弄眼道:“没事儿,以后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保管你回大魏之后一个人也能玩得开心。”
少年抬起眼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说话,默默跟她碰了一杯。
阿淮其实话很少,也不怎么吃菜,只在她举杯过来的时候同她碰一杯,可沈忆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跟他说话,跟他说话就特别开心。
不知道喝了多少,她趴在桌子上,苦恼地道:“怎么办,我感觉我脑袋好沉好沉……我都要抬不来了……我脖子不会断了吧!”
对面白衣少年清冷的声线幽幽传过来:“……你只是喝太多了。”
沈忆转过脸,看着他,嗬嗬笑了一声,忽然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挺好看的。”
少年一愣。
他自幼泡在军营里,周围全是大老爷们儿,谁也不会在意评判别人的长相,哪有人跟他说过这个?
顶多就是家里一些丫鬟,一看见他就莫名其妙地脸红。
所以,从小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的像白纸一样的阿淮,在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之后,难得地无措起来。
可对方没等他想出回应的话,又自顾自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还挺喜欢你嘞……”
少女的下巴枕在手臂上,星眸朦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下,阿淮彻底僵住了。
对面的少女已经闭上眼,乌黑的发髻在胳膊上蹭得毛茸茸的,因为醉了酒,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娇憨妩媚,可爱至极。
可他见过她发怒斥责下人的模样,那日,沈忆发现他屋里连黑炭都是零零碎碎的,勃然大怒,发落了内务府的人,叫他们送银炭过来。小小的人儿,一沉下脸也有叫人心惊胆战的威势,仿佛生来就该受人跪拜,叫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俯首称臣,这是从小养出来的气度。
而自从母亲去世,也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挡在他身前了。其实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事。
窗外的冬夜寂静无声,屋内的炭盆里的银炭烧得正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桌案对面,少女说完那一句就再没了下文,开始呼呼大睡。
少年忽然抬手松了松衣领,疑心今日炭盆里的炭是不是放太多了,怎么感觉比往日热上许多,一会儿又一而再地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把少女摇醒,问个明白她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指尖刚碰到少女柔软的身子,他忽得像被炭盆里的炭烫了一般,猛地收回手。
几经重复,少年终于仰头叹了一声,认命地取过大衣裳把她给裹得严严实实邦邦硬,然后像抱个胖蚕蛹一样抱起来,一路往她寝殿去了。
沈忆睡得香甜,后来中间醒了一下,迷迷糊糊间脸颊上一道微凉如玉石般的触感缓缓摩挲了一下,耳边响起少年很轻的声音:“除夕安康。”
她怕他觉得孤单,故意去陪他的,他都知道。
少女翻个身,笑意隐没在唇角,安心睡去。
凤驾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向那中间忽然停下脚步的尊贵女人,面露疑惑。
阿宋低声提醒:“娘娘。”
黑暗中,女人无声仰了仰头,片刻,轻声道:“走吧。”
朝阳宫已经不远,再过一道琉璃门就是。
遥遥几步,已经能看到门上的脊兽在暗夜里安静蛰伏。
也就这时,沈忆忽然瞥到那琉璃柱上似乎靠着一道颀长的人影。
她忽然站住了。
那人转过身来,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但沈忆立刻看了阿宋一眼,阿宋会意,指挥着凤驾往后退了十余米。
沈忆一个人,慢慢地走过去。
离得近了,那人靠在琉璃柱上,黑暗中一张冷峻深邃的面孔,棱角分明,线条锋利,像一柄将杀气皆敛于其内的剑。
沈忆冷笑:“沈将军,值守大内却私闯内宫,擅离职守,明知故犯,你是活腻了?”
晚上夜宴吵吵嚷嚷,混乱中她不知听谁说了一句,沈聿今夜当值。
沈聿仍斜靠在琉璃柱上,漫不经心说:“出来随便走走吹吹风,一不小心走岔路了。”
沈忆早就见识过这人信口胡诌的本领,冷嗤一声:“既然是走岔了,那就赶紧回去吧,没的在这挡了别人道,碍了别人眼。”
说着,她越过他,往门另一侧走。
刚走了一步,男人袖子微微一动,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淡淡酒香随着他飘荡的袖子铺散开,朝沈忆侵了过来。
沈忆微微一顿。这人竟喝酒了。
随即,她猛地一僵。
无他,只因沈聿将她手腕捉在手中,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像是在赏玩什么上好的古瓷。
男人自幼习武,指尖常年有薄茧,如今缓慢地划过她的肌肤,就像粗粝的沙若有若无地滚过脚心最柔嫩的地方,痒得人浑身发麻。
沈忆忽然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想让这片粗糙狠狠碾碎她,摧毁她,占有她。
她别开脸去,克制地道:“……你喝醉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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