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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看病的还是那位老爷爷医生,一见到她就像看着自家亲闺女似的,嗔怪地摇摇头:“腿还没好全呢,怎么又把胳膊弄伤了?你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许昭弥低头笑了,其实她知道爷爷这是在关心她呢,“哎,这不是不小心么,而且我感觉也没什么大事儿吧……我这伤应该不严重吧?”老医生轻哼一声,白了她一眼,“等真有事儿就来不及了!”说着“啪”地一下把药方拍在桌上,命令她,“快去拿药,必须按时吃,记住没!”
许昭弥忙点头,抓着方子就去缴费了。这次她乖多了,可不敢不吃药,刚刚老头的话确实也把她吓到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交了费取了药,许昭弥乖乖坐在中药房门口等煎药,拿出手机看了看,陆以宁还是没回消息,但却意外看到另外一条信息。
那是大概几个月前,许昭弥在豆瓣加入的一个同城丁克群体小组。小组每隔一段时间会组织一次线下聚会,许昭弥之前特别想了解这个群体,就申请了几次,之前也去过两次。许昭弥还记得第一次去的情景。
当时满屋子都是各种品种的猫猫,许昭弥以为走错了,还以为到了什么猫咖,直到有人拉住她问:“你带猫孩子了吗?”
“猫孩子?”
“是啊,猫猫就是我们的孩子啊!”于是大家纷纷把自己的猫孩子抱了起来。那天许昭弥几乎认全了世界上所有品种的猫,多金贵的猫猫她都摸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接受他们灌输的理念,回到家就试探着问陆以宁:“我们要不要养个猫猫啊?”
“不要。”陆以宁几乎连犹豫都没有。
“为什么啊?”她又问。
“不喜欢,掉毛,又乱又脏,还吵。”
“哦。”从此许昭弥就没再提过养猫猫这件事。这会儿看到信息,她又收到了线下聚会的邀请,聚会定在明天。这次不用带猫也不用带狗,每人交二百块钱团建费就行,主题是“心灵探旅”。
许昭弥对这个“心灵探旅”主题比较感兴趣,于是交了二百块钱。转天一早,她穿了件黑色中筒靴,搭配米白色大衣去参加聚会。
结果聚会开始没多久,就有一对夫妻过来打量她,仿佛在打量什么商品似的,对她很满意。
“怎么了?”许昭弥问。
“就你一个人吗?你老公呢?”
“哦,他……他没来……”
“那你能做决定吗?”
“决定什么?”
“交换。”
“换什么?”
“你说呢?”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暧昧地笑了笑。
许昭弥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说实话她真的被吓到了。她抓着包包立刻落荒而逃,一路跑到外面公园的长椅上才敢停下。许昭弥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骗子!一群打着丁克群体旗号招摇撞骗的骗子!”许昭弥愤怒地拉黑了这个群。
但她又说不上来的委屈,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默默擦拭着越涌越多的眼泪。这时已近黄昏,公园里几对情侣挽着手散步,还有幸福的一家三口在公园里玩游戏。爸爸妈妈和宝宝的笑声在她耳边不断回荡。
许昭弥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特别孤独。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质问她: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你后悔曾经的选择吗?”
许昭弥不知道自己的心境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她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了。每当闭上双眼就会想起自己刚进入职场时的样子,那时的她就像一只笨笨傻傻的小菜鸟,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她喜欢在负一层巡场,偶尔还会偷懒去吃自己爱吃的小吃。她耐心帮商户处理各种各样的小问题,虽然日子忙碌,但却让她感到充实而满足。她会为了伍叔当天的业绩销售额有了提升而满心欢喜。可如今即便成功谈下了年销售额高达上亿元的国际知名大品牌的单店合作,内心却再无波澜。
她开始怀念过去那些平凡又充实的日子,也开始渐渐有了动摇,她真的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
詹源出院后举办了一场新年读书会,希望这场读书会能在特殊时期传递温暖,慰藉人心:“愿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勇敢前行的勇气。”
许昭弥去了。那天的咖啡馆布置得很温馨,大家围坐在沙发前,一起阅读《绿山墙的安妮》,读《夏洛的网》,读《偷影子的人》……房间中央有一只壁炉,跳跃的火焰映照在每个人的瞳仁里。尽管大家都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双眼睛,可那一双双眼睛里却饱含着对书籍的热爱、对生活的期许,无声却有力地传递着彼此内心的情绪。
那天的氛围特别美好,许昭弥拍了一张照片分享到了朋友圈,她写道:“日子虽苦,所幸还有一群热爱生活的人相伴,真好。”
陆以宁结束隔离,迫不及待回到家,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桌子上留着一张许昭弥的小纸条:“我回家住了,房间已经叫阿姨打扫过,请放心。”
陆以宁不知道许昭弥搬走了,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哪怕一个电话甚至一个信息都没有,只他妈在桌子上留了一张这样的小纸条,这算什么?
拿出手机打给她,却被许昭弥拒接,很快她回复过来两个字:“在忙。”
下一秒陆以宁就看到了她的朋友圈。她发了一张宣传立牌的图片,上面有读书会的时间、地址和主题。
到傍晚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沙发上只剩了她和詹源两个人。壁炉的火苗依旧摇曳在他们中间,两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侧,詹源在朗读,许昭弥在倾听,他们安静地低头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陆以宁站在马路对面,渐渐抚平急促的呼吸,他望着街对面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两人。
终于知道这些天她不理自己的原因,也终于知道她每天到底都在忙些什么了。
陆以宁拿出手机拨了过去,打着电话朝着斑马线走过去,每响一声感觉心就咔嚓碎了那么一块,直到走到咖啡馆门口,他亲眼看着许昭弥拿起手机按了拒接。
他再打,许昭弥再据接,在打,再据接……直接手机传来忙音,许昭弥拿起手机干脆关机了。
其实这一刻她只是不忍心打破眼前这份宁静的美好,和詹源无关,哪怕她对面坐的是一位陌生人,这是她内心的平静。她想她的生活不该总是为了他让步,她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在她想要安静的时候她就应该有安静不被打扰的权利,她也可以不去解释她不想解释的事情,这种权利不是只有他能有。
事实上不止许昭弥一个人觉得眼前的画面美好,连陆以宁也这么觉得。他停下了脚步,就在与她近在咫尺的距离,陡然垂下了双手。
这画面美好到什么程度呢?仿佛被他这样肮脏世俗的商人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这份美好。
他结束隔离的时候甚至等不及去高级一点的酒店开了房间洗个澡,胡子也没有刮,衣服也没换。
他从来不是这副样子,却在疫情期间每次飞回潞城的时候都仿佛被脱了一层皮。
疫情期间他往返潞城多少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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