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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落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静默不言。
“倘若让六皇子知晓了,恐怕……”沈陵川拧着眉,上的茶也没心情喝了。
秦姝落捏着白玉杯的指尖微顿,忽道:“都撤了吧。”
“什么?”沈陵川一下没明白问道,转而才理解过来秦姝落的意思,是让他撤了找萧洵的人马,不解道:“为何?”
“倘若让他跑了……”
可当他的眸光与秦姝落对视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噤声,头脑之中顿时火光乍现,随即应道:“是。”
阿悔端着新泡的茶水进来之时,却发现沈陵川已经不在了,不禁抬眸问道:“沈大人已经走了吗?”
秦姝落从棋盘之中抬眸看向他,瞧见他眸中一片纯净的模样,不禁嗤笑道:“你不就想赶走他吗?”
阿悔低下头,“奴才没有。”
秦姝落冷哼一声,见他耳廓一片通红,也不拆穿他。
她抬了抬下巴,指着对面的棋盒道,“来一局?”
阿悔不自觉地上前两步,又似是才回过神一般停下脚步,低头道:“奴才不会弈棋。”
秦姝落的眸光打量他一瞬,也不强求。
自己垂首专心弈棋。
屋内就他们两个人。
眼前这片刻时光仿佛专门为他二人相处量身打造的一般。
阿悔站在她身侧,看着秦姝落秀丽的长发随意地飘在脑后,露出精致的侧颜,眼睫眨了眨。尤其是唇边的那颗小痣,好似活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一瞬,不禁心脏都漏跳一拍。
从前她倒是甚少有这样安静平和的时候。如今温和这许多,却像极了世人口中称赞的温柔端庄的太子妃。
阿悔扯了扯唇角,见她一心扑在棋盘上,也看向了棋盘,不想渐渐地看入了神。
时间在黑白棋子的厮杀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冥冥之中,好似听人忽然问道:“黑棋将死,只存留一口气,如果是你,下一步会怎么走。”声音温婉空灵至极。
阿悔也看得入迷,顺口便答:“黑子落四之十三目便可置之死地而后生,盘活右边的棋子。”他边说还边上手演绎,捻起棋子落定之时,时间好似都凝滞在了此刻。
阿悔停住手,粗糙的手指再也无法从棋子之上拿起,就好像上面压了千斤重担一样。
他不敢转头也不敢抬眸,如果时光真的能够停滞就好了,就停在这一刻之前,再也不要流动。
可是时光偏偏残忍至极。
阿悔浑身僵硬极其缓慢得转头,秦姝落定定地看着他。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化为了实质,就如同一柄弓箭,直直地刺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让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易地呼吸和放纵。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很久之后,阿悔才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这句话。
秦姝落冷冷清清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也不做回答,只是抬手又随意地落下一子,再度将黑棋包围,她看着棋盘上互相挣扎的黑白棋子,声音淡漠得近乎没有情绪,道:“我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除了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
那一刻射中阿悔心脏的箭杆好似四分五裂了一般,将他的心脏也切割得四分五裂,鲜血淋漓。
阿悔,不,应该说萧洵看着秦姝落沉默良久,最后无奈地失笑一声。
“所以你一直在看着我扮演着阿悔这个角色。”
秦姝落淡淡地抬眸看他,“我倒想装不知道。”想到这儿,她很是不满地晲了他一眼,斥道,“可你拙劣的演技瞒得过谁?比我当初假扮失忆的十分之一都不足。”
萧洵也是无奈地笑了,“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不曾想……暴露得这么快。”
果然,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秦姝落敛眸,这盘棋下到这儿已经不可能再有后路了,她抬手,玉指一颗颗地收捡起棋子来。
最初发现他的时候,她也有一瞬就想叫人将他抓起来的心思,可秦姝落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她倒是想知道,萧洵究竟想做什么。
可他竟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她身边拙劣地扮演着一个名为阿悔的小太监,每夜替她换香驱虫,偶尔还会讲一两个拙劣的笑话讨人开心,呵,好似这样就真的能悔恨,能洗刷过去的一切冤屈和罪孽一般。
她眼皮抬了抬,嗤笑道:“所以啊,萧洵,你伏低做小,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说:“阿落,这一次我能解你心上的结了吗?”
“做什么?呵——”萧洵轻笑一声,望着她,眼中情绪纷扰繁乱,一时间竟难以形容。
他低声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让你相信了,是吗?”眸中带着无尽的苦笑和自嘲。
闻言,秦姝落抬眸,望向他的时候,一双眼中如古海枯井,毫无波澜,只有数不清的疏离。
萧洵在看清楚她眼底情绪的一瞬,心脏刺痛得几近窒息,四肢百骸都好似被冰冻住,然后狠狠地砸碎在尖利的石块之上,寸寸断裂。
他忍住全身的疼痛,缓缓抬步,想再靠近眼前的爱人一些,可才走两步,原本空寂的帐篷却在眨眼之间被持刀的侍卫们占领。
一回眸,只见精兵甲胄站列齐整,去而复返的沈陵川此刻又换上了一身挺拔的盔甲,中间的侍卫们双双侧身,他就这样气宇轩昂地再次出场。
同萧洵的满面沧桑,一身破旧惨败的太监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久不见,见过太子殿下。”沈陵川略一颔首,淡笑道,“属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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