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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你失态了。”
许如意流着泪一步步趔趄地走到殿中央,冷笑着道:“是!许贵妃端方娴静,柔淑贤德,二十余年不曾行差踏错半分,一直是陛下心中端庄贵妃的模样,从未失态!”
“但陛下可曾想过,妾的意愿?妾做这个贤淑的贵妃做得太累了,妾曾经亦是爱扑蝶爱放纸鸢的烂漫少女……”
“如意……”萧启策揉着眉心,不耐出声。
“如意?”许如意冷笑一声,厉声打断他,“妾不是如意!陛下还记得妾的闺名么?陛下赐妾如意二字又是缘何?如意是何人?”
“你放肆。”萧启策当真动了怒,冷冷睨着大殿中央又哭又笑的许如意。
良久,她颓然苦笑,喃喃:“让妾放肆一回吧,妾憋了二十余年,早便疯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是君恩深重,妾一介弱质妇人,不堪承受……”
萧启策起身冷眼看着她,“既是不堪承受,此后便安分在长宁宫,朕与你不必多见。”
她仿若如释重负般,理裙跪在地上,郑重地行了个大礼,高声哽咽道:“妾……许令婉,叩谢陛下恩典。”
她终于做了一回许令婉。
治水良策羲和脚上这双乌金云绣鞋,喜……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真正到了渚安的那一刻,云端宁还是有些意料之外。
他们抵达渚安后照理本是应当先去当地知府的府衙,但即将到了的时候萧煦却命云开不必停,接着往前,直往灾源地祁县淄顺河方向驶去。
知府府衙离祁县淄顺河较远,那一带的房屋道路都还称得上完好,但一踏足祁县,便是一片狼藉。
越往前走,情况便越糟糕。一路上举目望去,房屋塌陷、农田被淹,大道两旁的高树被连根拔起,伏倒在泥淖。路况难行,马车已然是坐不了了,云端宁便随着萧煦一道下车步行。
云端宁倾身出来,瞧着马车底下的模样,一时间顿住了,有些犯难。
马车恰好停在泥泞不堪的一条道上,底下几乎无一块好地,这一脚下去,脏倒是其次,鞋袜湿了就难办了。
她咬咬牙,刚想作势跳下去,眼前蓦地出现一只瘦削修长的手,指节处还附着些厚茧,显得粗粝又骨节分明。
云端宁看着这只手微一愣怔,便大方搭了上去。萧煦借势一使力,另一只手直接搭在她腰际,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旋身抱了下来。
萧煦将她自车上接下,便要松手,哪知云端宁非但没有要下来的样子,竟还一只手勾住他脖颈不放,萧煦始料不及地瞳孔微缩,眉心一凝,略带惊疑地看向她。
云端宁同他离得太近,他一垂眸便能瞧见她纤长的羽睫、瓷白如玉的肌肤同微张的红唇。
同那晚,一般无二……
相较于萧煦难以言说的心思,云端宁倒是显得十分大方自然。
她拧眉瞥向地下的一片泥泞,抬眸自然道:“殿下送佛送到西,前头仍是一片泥淖,羲和脚上这双乌金云绣鞋,喜欢得紧。”
随着她这一抬眸的动作,二人距离拉得越发近。
萧煦眉心蓦地一跳,长睫下眼睑泛着薄红,僵直脖颈克制地向后仰了几分,犹豫几息后饶是长臂一捞将云端宁打横抱起。
云端宁得了意,含笑吟吟地窝在他怀中,耳边传来抑制不住的急促心跳声。
她一怔,继而闷笑一声,抬眼故作茫然道:“殿下心跳得这样快,可是生病了?”
萧煦目视前方,不答她的话。
握住她膝弯的手却是早便沁出了密密的汗。
云开跟在萧煦身后,垂首低眉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前方是一段难行的泥路,萧煦微顿,停住脚步。
“抱紧。”他低声开口,温热的气息洒在云端宁脸侧,云端宁便紧了紧臂弯,收拢了手。
萧煦放下揽在云端宁腰际的手,撩起袍角卷在手中,单手抱着她踏过泥泞不堪的那段路。
待走过这段难行的泥路,云端宁刚想作势下来,但见萧煦并无半点要将她放下的意思,她也就继续窝在他怀里了。
既是用不着自己走路,那便能多赖一刻是一刻。
正这样想着,萧煦却忽地顿住脚步,云端宁自他怀中抬起脸,顺着他微凛的眸光偏头看向前方。
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下,正有一个身影在泥河中扛着沙包奔忙。
他身披蓑衣,但此时却并未有雨。云端宁心下一颤,此时无雨,但昨夜却是下了一夜的雨,这人起码是昨夜就在此地了。
萧煦的手动了动,云端宁顺势从他身上下来。他二人相视一眼,便朝泥河里挽着裤腿披着蓑衣,佝偻着背的人走去。
甫一走到岸边,便见那人身形一抖,像是踩中了什么东西,眼看着要栽倒在河里。萧煦神情一凛,毫不犹豫地飞身跃入河中,脚尖激起半丈高的泥柱,抬手揽住那人,将他护上岸边。
那人惊魂未定地抚着前胸站定,茫然地望着他二人。
云端宁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约莫四五十岁上下,戴着顶斗笠,隐约可见两鬓斑白,面色憔悴,蓑衣下是灰旧的素袍,但却浆洗得十分干净,一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
他向萧煦抱拳作了个揖,哑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萧煦一面端详着他,一面敛眉道:“此地凶险,老先生为何来此?”
“二位不也来了么?”他苦笑一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淄顺河,眼底是浓浓一片凄苦难言之意,“更何况,如今渚安何处不凶险?”
云端宁打量着他,试探地问:“老伯家在何方?可要我二人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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