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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母,长宁打量了他一瞬,直接了当的问:“凛儿,你今日可是想起了那陆小娘?”
崔凛顿了顿,修长的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他无谓道:“母亲说笑了。”
长宁叹一声:“你最好如此,日后,你是这新朝的太子,会有无数的小娘子供你遴选。陆娘子既已逝去,你也该早纳新人。”
崔凛掀起眼皮,那无谓的神色忽而褪了去,少有的郑重:“母亲,陆家青凝最是狡黠,她怎么会死呢?她绝不会死!”
是说给长宁听,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
长宁晓得,崔凛最忌讳旁人说那陆小娘的死讯,便微微愠怒的闭了嘴。
崔凛似乎失了耐性,他起身跳下车,站在车边道:“母亲可直入燕山别宫,见废帝最后一面,儿臣业已为你安排好。”
长宁一愣,神色缓和不少:“你倒是懂母亲的心思。”
她说着放下车帘,自去别宫见废帝最后一面。
待长宁的马车消失在宫门前,云岩犹豫着问了句:“主上,如今国土之内已是翻了个遍,并无陆娘子的踪迹,可还要再寻下去?”
崔凛上了马,英挺的背影顿了顿,还是那句话,执拗到不改半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除夕一过,便是崭新的大殷。
青凝昨夜没睡好,第二日一早便起的晚了些,没成想一睁开眼,竟见冬雪两姐妹已架起了炉灶做点心。
小雪儿手巧,跟着青凝学了这些时日,做起桂花糕、糯米糖藕来已是像模像样。小雪儿捏点心,冬儿便架锅、劈柴、添火。
这踏实的烟火气,倒让青凝安下心来。她站在门边,笑着开口:“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总要歇一天,怎得又做起吃食来了?”
冬儿抬起烟熏火燎的一张脸:“娘子,那秦淮河边,大年初一才热闹呢,待会子我带了点心,去秦淮河边卖。”
冬儿饿过肚子,如今这日子蒸蒸日上,便格外珍惜,总想着多赚一文是一文。
青凝眉眼弯弯,笑冬儿钻到了钱眼里,只笑完了也自去屋内拿出一沓折扇来。湘妃竹的折扇,打开来光净洁白,青凝坐在榻上,往扇面上作画,多绘山水,偶也有工细美人图,到月底,已是绘了十几柄。
二月初,青凝去了趟云衫坊,只是并未寻到卓瑾安,那云杉坊的掌柜告知青凝,他们的少东家回京过年去了,要开了春才往金陵来。
青凝出了云杉坊,默默走了一会,忽而问冬儿:“冬儿,你敢同我去镇江行商吗?”
冬儿眨眨眼:“娘子不等卓郎君回来,搭了他的商船一道往镇江去吗?”
“不等了”青凝摇摇头:“我怕耽误了收购新茶,再者,若总是依靠旁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冬儿便道:“自然是敢去的,只要娘子敢去,我便陪着娘子去。”
两人商议定了,第二日便搭载了客船往镇江去,留下雪儿在金陵看家。
金陵有十里秦淮,镇江亦有西津渡古,有风月,亦有风雅,妓娘瘦马弹拨琴弦,文人墨客怀古窃香。
青凝甫一到镇江,便往西津渡古去,专拣那褒衣博带、清雅文人搭讪,她给他们瞧自己带来的折扇,只说是那金陵名士所做,众人见这折扇上的画作构图精妙,下笔传神,便都信了八九分,又见这小娘子虽皮肤黑黄,却说得一口金陵话,行止之间亦有清雅风度,倒像是金陵富贵乡里浸润出来的,这便都信了十分去。
一柄折扇十两银子,不过两天,十几柄折扇卖出去,竟是赚了一百两。
冬儿有样学样,带了那金陵的雨花石去兜售,大多卖给了舫里的妓娘们把玩。
两人在镇江起早贪黑,赚了银子,又于清明时节收购了镇江头一茬的金山翠芽,这便打算回去了。只是来的时候东西少,如今多了两担新茶,自是要单独聘条船。
主仆二人站在江边张望,一个团脸的船娘将她二人打量了一遍,上前搭讪:“两位娘子可是要聘船?我们夫妻在这江上十几年了,娘子若是放心便上来吧,顺风往下到江陵,只收你五两银子。”
青凝瞧这船家是一对夫妇,倒也是憨厚淳朴的模样,船老大晒得黝黑,只管坐在船头闷声不吭。船娘团团的脸,眯着眼笑,瞧着便亲切和善。
青凝便同鹊喜付了船钱,往船上去。
那船娘倒是个殷勤的,将青凝二人引到船舱里:“两位娘子可是金陵人?来这镇江是探亲还是访友?”
青凝含糊道:“自然是来探亲的。”
那船娘便又问她二人年岁几何,家在何处,有何亲眷在镇江。
冬儿张嘴欲答,不妨被青凝扯了扯衣角,又忙收紧了口风,转而道:“船娘,我有些口渴了,劳烦给烧一壶茶水。”
船娘这才住了口,往外头烧茶水去了。
这茶水烧的极慢,半天也未见着那船娘送进来,青凝百无聊赖,不由打起帘子往外瞧,只是这一瞧不打紧,忽而觉出些不对来。
原本从镇江到金陵,顺风而下,半日可达,只今日这船自打出了镇江,驶入偏僻江流后,却是越划越慢。
那船老大也没了方才的憨厚拘谨,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橹,开始斜着眼往船舱里打量。
青凝忍不住蹙眉,探出船舱问:“船娘,这舟子如何这般慢,要何时才能到江陵?”
他们二人是巳时上的船,按理说,黄昏前便该到江陵了,可眼瞧着申时了,这舟子还在江中荡。
船娘不紧不慢点茶炉:“娘子莫急,行船误了点也是常有的,若是耽搁了,在这舟上睡一夜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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