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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青舟只能言说自己清楚的,他又禀,好在画舫本是声乐之所,流寇们只觉得皇帝流连舫中贪图享乐,反倒没过度关注过。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至于寻医一事,娘娘放心,下官都已安排妥当。”
晏乐萦隐隐觉得一丝不对劲,心中更是烦闷。
厉青舟见晏乐萦面色苍白浑噩,也暗道不好。
事关皇帝一再下江南所为何事,他自有耳闻,可皇帝身边的人训练有素,有心掩藏,他若再去探查,便是大不敬之罪,于是他也当做并不知道。
可如今得见着了这位贵人,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总归叫他心下慌张,还欲再解释什么,晏乐萦自己先提了出来,“大人,陛下离开江南前,可有向你交代什么?”
这下,厉青舟有些
心虚,看了她一眼,“陛下交代了,此路若遇陷…势必封锁消息,只是……”
谁知消息并没封锁住,有人目睹了龙船遇刺,一传十十传百,百姓又爱戴皇帝,自发在运河为圣上祈福,又怎知晏乐萦便住在运河边上,这才……
这么一想,厉青舟心下越发懊恼。
晏乐萦沉默片刻,又问:“关于陛下的船只呢,他可有另做什么安排?”
“这个……”厉青舟如实答,“因是微服私访,陛下向来轻便上路,若是船只疏密,分流前行,势必不算安全,因而一众船只还是一路而上,只不过除却龙船,另有一艘船只,陛下也加派了许多人手。”
“……那艘船如何了,可有消息?”
“那艘船只并无大碍。”
晏乐萦沉默了更久,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更强烈的闷气,又无法对知府言说,最后只得道:“劳烦大人,前方若有新的消息,请立刻告知于我。”
“娘娘放心,下官定然及时向您禀报。”
她没再多说什么,从这一出对话里好像能获悉出什么,或许她和季砚还心有默契,她能猜到他许是提前做了准备的,明明该稍稍松口气,可那股沉闷怒意,却在心底愈演愈烈。
煎熬等待之后,前方终于传来消息,流寇已被捕,而长安果然是坐在另一艘船上,并无大碍。
可季砚是当真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
消息既然能传来,实则离事发地也不远了,晏乐萦乘坐的这艘船全力出动,不久之后便追上了龙船。
此时,季砚一众人便在清河县中的驿馆疗伤休养。
此时亦是两日后的晌午,晏乐萦才下船便直奔驿馆,驿馆之中重兵把守,邵苏也候在这里,眼见她竟然来了,邵苏面露惊讶,连忙拱手。
“娘娘……咳,晏娘子,殿下无碍。”他额间顿时冒出冷汗,小心翼翼向晏乐萦解释道。
一副唯恐晏乐萦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晏乐萦步履一顿。
邵苏唤的是殿下,这才离开几日,季砚就给长安封成“殿下”了吗?
这一路上许多人还唤她“娘娘”,事急从权,因而一路她并没有反驳多言,权势有时比任何手段都好用,可她心底确然恼火至极,但再多的恼火,抵不过最后一句——
“那季…陛下呢?他如何了。”
邵苏沉默了下来,他不敢妄下定论,只拱手垂眸对晏乐萦道:“娘娘,陛下他……您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
晏乐萦心中一沉,不再多问,随着他步入内室。
才分别几日,再见季砚之时,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那股幽然梅香,而是极为浓重的血腥气。
血气弥漫在整个室内,混杂着更加浓郁的药香,晏乐萦有一瞬感到茫然无措,又很快听见长安唤她的声音,“阿娘!”
终于得见儿子,且儿子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眼前,这本是晏乐萦此行的目的,她忍不住落下泪,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并没有因此松懈半分。
她搂着长安,抬眼看向床榻间,心隐隐越坠越沉。
“阿娘,阿娘您如何来了?”长安还在问她。
晏乐萦心急如焚,先是上前细细检查了一番季砚的伤势,指尖触到他颈侧脉搏时,心跳微弱如絮,她猛地转头问长安,“你阿叔,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浓烈的血腥气一直萦绕在鼻尖,季砚尚在昏迷着,有人事先用高枕替他垫高脖子。
因为他的喉间在不断往外溢出鲜血,那般殷红刺目的颜色,绽开在他的衣襟前,床榻中,逐渐洇染成一株株红花。
可除此之外,晏乐萦并没在他身上发现其余伤势。
……没有伤,怎么会吐血呢?
孩子只能简单与她说出一些自己看到的零星画面,譬如季砚事先嘱咐过他安心待在船上,又或者外面有打斗声,可刺客并未能真的登上季砚的船……
这时,一旁的邵苏也开口解释起来,给出的理由却叫晏乐萦更加迷茫。
“娘娘……”邵苏抿唇,音色里带着挣扎,“其实陛下并非遇刺,而是旧疾突发。”
邵苏略显迟疑,许是季砚曾与他交代过不许将此事透露给晏乐萦,可事急从权,他才在此时坦白。
“四年前您离京后,陛下怒火攻心昏迷了过去,此后便大病了半年有余,也至此落了病根,时常咳血不止。”邵苏神色复杂道,“太医说是忧思成疾,陛下情绪反复,是故难以彻底康复,最终酿成心痨之症。”
晏乐萦颤了颤眼眸,无知无觉中,连唇也在颤抖。
“彼时也恰逢处置废太子案的关键时期,陛下龙体抱恙,又放不下朝政,还一直派人去打探您的消息。待病好些,又急着去江南看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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