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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就看见河水落差较大的地方,架了一座灰白的桥,桥下黑色河水撞起浪花来,河对面是一片树林,和他来时下轿子那处有些像。
纪慕人想要是找到自己的轿撵,或许可以原路返回,他欣然答应过桥。
踩到这桥上,才发现,这桥竟是白骨搭成的,几乎是一瞬间,他想起鬼城里男人说的话“要是不想像前面三百八十四个那样无故失踪,你啊就离她远点。”
纪慕人又慢慢缩回脚,低着头转身道,捏着眉心道:“那个我有些饿了,想找地方吃点东西,我见那鬼城中有一家酒楼看着不错,不如先去填饱肚子吧。”
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儿子,要吃什么娘回去给你做啊,那家酒楼里的东西你吃不惯的,卖相也不好,回家去,什么样的肉娘都可以给你烧,骨头都给你熬软了吃,放心吧啊。”
纪慕人心中发毛,差点真喊出“娘”来。
“不必劳烦了我——”
纪慕人手臂被人往后一拽,以为是这女子,回身一看,就贴上一张青色鬼面。
“可算抓住你了,还不快快随我入地狱。”
追来了
这鬼面的力气明显比那女人大太多了,纪慕人手腕被捏的生疼,整个身子都被那鬼面给拖了过去。
“你这老鬼,为何苦苦追我娘俩不放啊,放开我儿子!”女子随手捡起一根粗枝,拼命抽打在鬼面身上,明明看着用尽了力气,对鬼面来说,就是挠痒痒,鬼面不耐烦,出手一掌拍在女子额头,女子猛地飞身出去。
她用力抓住了岸边的藤条,稳住身子,回头一看,翻起的河水溅上来,刺拉拉融了鞋底大半。
“禾娘,像你这样毫无身份的孤魂野鬼,我就是给你扔去奈河里化成泥也没人知道,你要是不想忍受蚀骨之苦,就安静游荡,别出来捣乱!”
这鬼面说话间,捏着纪慕人的手腕越发用力,纪慕人面色涨红,疼痛不已。
禾娘二话不说,起身又朝鬼面撒了一把土,这土挨着奈河,随便一触都会有灼烧之感,鬼面挥手一挡,禾娘就已经绕到鬼面身后,用力掰开鬼面的手。
“你放开我儿子!!!!”
禾娘见纪慕人手腕通红,又见那手指瘦的骨节分明,竟然流出泪来,“你把我儿子捏疼了,你放手啊!!”
纪慕人愣怔怔望着禾娘。
纪慕人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其实他从来没有被“护着”过。
他不知道被人爱护是什么感觉,幼时和别的孩子玩耍一起摔进泥潭里,别人的娘亲总会拉起孩子的手,焦急问:“摔疼没有??”
被宠爱的孩子就会哭起来,然后被拥入怀里。
只有纪慕人是被下人带回家,换一身干净的新衣衫。
每每这时,他会撩起新衣,望着流血的膝盖,学着别人的母亲,说一句:“摔疼没有?”
然后又学着小伙伴的样子,呜呜叫唤两声,可是纪慕人哭不出来。
他又重新将新衣盖在伤口上,跑回房间抱着算盘一通乱拨。
而禾娘的爱护,让纪慕人生出奇怪的感觉,心里干涸的地方好像有一丝松软。
那鬼面面具之下不知藏着怎样的表情,纪慕人只见他手掌抬起,一股幽光自掌心而起,要冲禾娘砸去,挥掌那一刻,纪慕人忽地喊出声:“住手!!别伤害她!!”
鬼面哪能理会,只是腰间木牌忽然有了响应,猛烈震颤,掌间蓄力瞬时消散,鬼面低头看向腰间,那木牌散发出一股清奇的味道,带着幽风往上蔓延,鬼面忽然意识到什么,倏然盯向纪慕人。
纪慕人与鬼面对视,望着的分明是面具,却像透过面具,瞧着面具下的双眼。
鬼面竟全身一颤,忙松了手,那股香味遽然涌入鼻腔,四肢渐麻。
禾娘抱着纪慕人的手腕小心地揉着,心痛的模样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纪慕人望着禾娘的掌心,被灼烧的地方露出模糊的血肉:“你的手受伤了!”
纪慕人想起小时候摔伤的膝盖,可他从来不会处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碍事,儿子,你怎么不多吃点呢?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呢”
纪慕人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听见远处传来叮铃咣当的铁链声。
他抬头一望,瞧见那白骨桥上,走来两人。
其中一个也是鬼面,只是身高略矮,而另一个是全身被铁链绑着的年轻男子,男子身着红色喜服,脚上靴子少了一只,面如土色,双眼凄凄,眼周围一片深青,嘴唇紫到发黑,他佝偻着腰,披散着发,东倒西歪下了白骨桥,从纪慕人身前惶惶飘过。
纪慕人一惊,看了看那大红喜服,喊道:“严公子?”
男子停下脚步,转头对上纪慕人的双目。
“你是何人?不管你是谁,求你快救救我,我娘子还等着我成婚,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纪慕人上前两步,道:“你真是严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严公子,”
话音刚落,那鬼面猛拽了一把铁链,低吼道:“废什么话,赶紧到判官殿受审,老子任务还多着呢!做不完这个月的工钱就没了!赶紧走!”
严公子浑浑噩噩被拖拽离开,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他在鬼面手里就像一张破布被甩来甩去。
“等等——”纪慕人想要叫住严公子,问清楚红绸的事。
禾娘拉了一把纪慕人的手腕,“儿子,那是你的朋友?人都死了你救也救不了,这啊,每天下来的人多了去了,听娘的话,咱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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