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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城外山路上,草木交映,几只猫头鹰立在树上,静静的盯着纵马狂奔的方宁,浅黄色的瞳仁明亮如暗夜里窥伺的鬼眼。
家院一片死寂,伴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更添一丝萧索诡秘。
方宁将马拴在院旁的槐树,进了院门,直奔院中枯井。
她的手指在井沿处轻轻敲击,侧耳细听后,探头向井内俯瞰,一脸凝重。
事实与她猜的一样,师父与杀手打斗时,确实没有动用天钩地笼阵。
天钩地笼阵,是师父孙怀义以枯井为阵眼,配合天象与奇门遁甲,自创的护院机关,据说足足花了十余年才完工,只要启阵,除非敌人离开院落,或知其中关窍破阵,否则非死即伤,插翅难逃。
难道师父低估了杀手的武功,一时疏忽反被杀害,或杀手武功高深到让师父逃无可逃?
不。师父平日总是教导她临阵对敌绝不能轻视大意,应如何严谨相抗,如何反戈一击,如何趋利避害,甚至连逃跑的姿势都亲自示范的一清二楚。
江湖沉浮数十年,功力在师父之上者屈指可数。她不相信师父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再者,她尚且有能力从那群杀手中逃出,师父怎会没有?
方宁越发觉得蹊跷,决定细查。
她回到书房,望着满地狼藉与一大滩干涸变暗的血迹,想到师父被仵作带走,孤零零的躺在冰冷阴暗的停尸房,而做徒弟的竟不能及时为之报仇安葬,不禁痛心愧疚。
她将藏匿各处的隐星镖尽数取出,视线从杂乱的地面,一路辗转移至三排空荡的书架。
每一个书架,书架的每一个隔板,皆有移动、劈折的痕迹,这是想验证是否藏着暗室与暗格。
方宁紧抿双唇,发出短促的冷笑,为了找《步天歌》这帮人真是极尽所能。
《步天歌》以诗歌记载全天星官,是天文学的集大成作,初版为唐代开元年间,曾任右拾遗内供奉一职的王希明所撰,后一直由各朝钦天监监正保管、研习、修正,窥测天机祸福,乃术家秘之,只传灵台,不传人间。
然十四年前,仲月念六日,钦天监监正方维民上朝、上值、传召皆不见人,理应由他亲自审核的上历、东宫历、王历、民历无法推行。监副前往其宅邸寻人,发现其家仆、院景毫无异样,一家三口却杳无音讯。
随后,暂代监正者惊觉《步天歌》不知所踪。朝廷认定乃方维民盗走,下海捕文书,日月如梭,仍无所获。
反而朝野间关于《步天歌》可改国运、一统天下的传言愈演愈烈,如燎原之火焚遍大江南北,连西夏、辽国两国亦频频派暗探来寻。
这么久了,还不死心。
方宁笃定,不论自己知不知《步天歌》的消息,敌人都会像当初杀害她父母一样,斩草除根。
不知今晚欲杀害她与师父的人,与当年的仇人是否同脉?
忽然,平稳燃烧的火苗一矮,明灭不定晃了一晃。
“滚出来!”她目光如刀锋,向屋外一掠,同时,拔身而起,飞出三十五枚隐星,瞬间合成一条伸缩、软硬自如的九尺长鞭。
长鞭先一步冲破窗户,向右一卷一勾,再收回时,方宁已站定在院中,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落在她脚边。
见行迹暴露,八名杀手不再躲藏,齐齐现身,将方宁包围。
领头的开口:“你是方维民独女,一定知道《步天歌》的下落。主上说了,只要你老实交代,留你性命,保你荣华。”
方宁目眦欲裂,“我师父与父母都是你们杀的?你们的主上是谁?”
说话间,她臂腕一抖,长鞭自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两把长剑,分握手中,缓缓向枯井移动。
领头人淡然回应:“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啊。你应当好好考虑如何活下去,而不是纠结过往。”
方宁冷冷一哂,“我们是在交易。你想得到《步天歌》,就要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杀害我师父?”
“不要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有很多办法让你说出来。”领头人逼近一步,其余七人亦蓄势待发。
方宁不再言语,心知有伤在身,久战易败,要尽快启动阵法助自己速战速决,当即虚晃一招,向挡在她与枯井之间的两名杀手攻去。
虽以一敌八,方宁气势毫不示弱,越战越险,越战越勇。
十余招后,她占据井边,右手兵刃裹挟着充沛内力抛出的瞬间,化作八十四枚暗器,刺向八个杀手。
杀手未料方宁此举,纷纷退后,仓皇格挡。
可奇怪的是越挡越乱,武器碰到暗器后,看似抵消了伤害,实则暗器飞向了一旁的同伴,如此反复,没完没了。
“他娘的,又来。此前抓她,几个兄弟就是被这玩意重伤。”
“要么内力深厚者一举震飞所有飞镖,要么人肉接下几镖才有机会脱身。不然……”杀手还未说完,便被身后领头的抓住当了人肉盾牌,余下的话化作了几声惨叫。
飞镖之险解除,八人刚刚松口气,又觉脚下隐隐震动,不断发出奇怪响声,似铁链摩擦,似金器碰撞,似刀刃削木吱吱咯咯,不绝于耳。
再看方宁,收回飞镖后稳稳站在井边,一脸玩味的笑。
杀手们顿觉大事不妙。
果然,眨眼间,一根根细长锋利的铁刺,波澜起伏的冒出地面。
三名杀手躲闪不及,被穿脚断腿鲜血淋漓,寸步难行。
另几名杀手飞身而起,欲施轻功飞离小院,怎料于半空中惨叫着跌落下来,抬眼望去,不知何时,一张挂满倒刺的大网,将院子罩住,兵刃难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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