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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娘子用力挣开身上压着她的被子,惶恐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胸口处还因为急促地喘着气而剧烈起伏着。
她好不容易从昨夜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恍然四顾,却发现周遭的四处都好好的,没有倒塌的屏风,没有阴森森的鬼火,也没有干瘦怪异的人影,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平静。
罗娘子望着整洁明亮的内室,脑袋莫名眩晕起来,疼痛一阵一阵地往上涌,昨晚混混沌沌的记忆如浑浊的海水般挤入大脑中,其中的砂砾磨得她生疼。
“小环,小环!”她不由扶着脑袋大声朝外面囔囔道。
“哎,奴婢在!娘子,您有什么吩咐?”
昨夜服侍她的侍女守在门口等着自家娘子醒来,闻声急忙推门进来。
罗娘子见了人,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可开口时却迟疑起来:“小环,你昨夜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侍女认真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昨夜奴婢睡在偏房,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响。”
“这样啊,那大约是白日事多扰梦,”罗娘子垂眸抚上自己的心口,手不自觉的死死地攥着胸前衣襟,感受着掌下的心脏依旧在不安地跳动着,转而又问,“母亲怎么样了?”
侍女答说:“夫人劳累过度,还在床上。”
罗娘子点点头,压下心中的慌乱:“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可还是与以前一样先送信过去?”
侍女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瞧她,见她不置可否,脸上却浮起可疑的红晕,便知道是默认了,忙不迭退下去办事。
深巷内,车轮轱辘轱辘地向前滚动着,石板小路崎岖不平,颠得马车中的少女扒拉着窗子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方宁屏着气息,轻轻落在车顶,默默地在暗中观察着。车中只有罗娘子和车夫两人,车夫裹着头巾,人也生得清秀,一路上不多言语,她打量了许久才看出她是罗娘子的侍女扮的。
不过,谁也没有察觉到车顶上多出了一个人。
少焉,马车在一处破落的小院门口停下。未免暴露,方宁赶在二人下车前,纵身跃入隔壁的院子里隐匿身形。
她见侍女扶着罗娘子下车,而后回到了车上端正坐着,只留罗娘子一人推门进了院子。
叩门三声,屋子里的人闻声迎了出来。
男人朱袍白袖,纸扇风流,端得一身翩翩风度,半点儿也看不出是已年过四旬的人。
可方宁瞧见他时却蓦地攥紧了手,几乎要把墙壁给砸碎了。
是秦松!
罗娘子一见到来人就喜上眉梢,心里的恐惧与惊乱散了大半。一下子扑入秦松怀里,趴在他怀里泣不成声起来。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秦松见她一过来就是这幅模样,不得不宽声安慰她。
“还不是因为你!”罗娘子在他怀里轻轻捶打他,抽抽搭搭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要我在父亲房里放那什么藤信草,才让我昨夜见了鬼,梦见我爹来找我索命!害得我夜里都不安生!”
“这叫什么事,不过是一个梦罢了,”秦松从怀里拿了帕子出来替她拭泪,“咱们进了房里说。”
“进什么房里?我昨日还替你处理了那些藤信草,却不想半路查案的两位大人刚好进了府里,幸好没有被人察觉!”罗娘子不满地嘟囔着,但是底气显得有些不足,声音弱了很多。
秦松一心顾着哄好她,只当她是个小孩子,也没发觉她的异样:
“那小娘子倒是想让我怎么办?我前些日子可已经去陪过你了,这回你府里查得严实。你能出来没被怀疑已是万幸,可我确实也进不去啊。诸多不便。”
“不如这样?”秦松说着,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红帕子从怀里拿出来,摊在手上递与罗娘子看,“这是我幼时姨母给我绣的帕子,是我日夜都随身携带的物件。你瞧,上面还有我的小字,你今儿拿着带在身边,就权当是个护身符,行不行?”
罗娘子冷哼了两声,罢了,还是接过他手中的帕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直到看到边角上绣着的“容声”二字,才懒懒地说道:“容声?倒是个好名字。”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此时门外倏然传来了敲门声。
“老爷,酒楼那里有事寻您!”
秦松闻言神情顿时肃穆起来,对门外回了一句,才转头与罗娘子说:“那这帕子你就好好拿着,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些日子就让它陪着你,如何?”
罗娘子悻悻地应了一声,还是将帕子好好地放进了怀里,被秦松护着送上了马车。
藏在墙头的方宁冷眼看着这一幕,见他们分别,她也不做久留,闪身离去。
送走罗娘子的秦松若有所觉地骤然回首,惟见几片破败的枯叶落在庭院的地上。
飞鸟振翅离去。
云开
咚、咚、咚!衙门前的堂鼓骤然被人敲响,枝头鸟雀惊飞,盘旋在阴沉的天空上,沉闷的鼓声回荡在吉荣县上空。
“老身范氏,以此鼓为我儿、原谭林书院先生、十里街画师范黎鸣冤!状告秦松罔顾事实、颠倒黑白,以巫蛊之术威逼我范家母子为他顶罪!”头发花白、身子佝偻的范婆婆,击鼓三声后放下鼓槌,对着衙门内高声叫喊。
衙前的鼓声很快惊动了府内的姚县令。同时,他也收到了由沈昱送来的诉状,不敢怠慢,疾步从堂内走出,四下张望着寻问左右:“堂外何事?”
“回大人,衙门口击鼓的是前些日子被羁押的范黎母亲范氏,要状告跃仙酒楼秦松,为范黎伸冤。”一旁的衙役躬身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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