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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电影不是八小时工作制,严逐外表看起来温和斯文,很好说话,可真到了赶天光赶工期的时候,没人敢和严大导演对上眼神,他不骂人,也不笑,只是瞥你一眼,就像被剥皮削肉,命没了半条。久而久之,跟严逐合作过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冷漠,平日里的随和更像是机器人被投喂大数据后得出的程序反应,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礼教束缚住了这个瘆人的家伙,告诉他要在现代文明社会保持微笑。
“是吗,你还这么带组啊,”李长军听了沈岫林的抱怨,目光落回严逐身上,说道,“这样可不行,出兵打仗要跟上后勤,保持不了基础的吃饭休息,谁肯给你干活。”
“老师教训的是。”严逐低头,可任谁都能看出他又在这里装着尊师重教。
李长军笑着摇摇头,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要是那小子还在你身边,估计能轻松些吧。”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大家寒暄着向礼堂走去,没有再继续关于“工作狂”和“那小子”的话题。
学术会议,尤其是这种业界人士集聚的讨论会,与其是在讨论学术,不如说是大型社交活动,严逐作为新晋导演,很快便结识了不少制作人和资方代表,尤其前两天爆出的关于《流缘》重启,许多人都对此表示十分感兴趣。
每逢此时,严逐都要扯着沈岫林挡在前面,笑着应对:“这事我说了不算,得看岫林。”
言下之意便是沈氏已经主投了这部影片,剩下的事情得慢慢再议,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人向严逐递来了橄榄枝。
“你还真是很抢手呢。”
社交结束,两人都有些疲惫,躲在茶歇角落里吃饼干。
严逐没有回应沈岫林的感叹,只是说道:“多谢你。”
“没事,我不会和我妈说的。”
沈岫林和严逐关系亲密,自然知道严逐动了离开沈氏的心思,适才的老板们不止看上了《流缘》,更看上了《流缘》的主人,严逐拒绝了前者,却对后者持保留意见。
当年利星一场事故毁了金柏,严逐自然无法继续留下去,拼死拼活完成那个战争片的项目,就被搁置一旁,最后还是沈氏主动替他赔付了违约金,将人重新签下,并送出国外发展,避开利星的制裁,这才有了今天的严逐。
《流缘》要留给沈氏,这是严逐的报恩,但他自己在恒通路租下了一间工作室,计划成立自负盈亏、自主经营的万森影业公司,却是给自己谋的未来。
寄人篱下终归不自由,严逐不知道沈俪有没有听到万森的消息,可沈氏只抓着他的版权代理,谁也拦不了他。
沈岫林望着落地窗边的严逐,男人肩宽腿长,版型挺拔的西装很好地衬出他的身材和薄肌,不得不承认,严逐是他见过的最有野心和意志的导演,没有人能不被他吸引,却少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
沈岫林为自己能够成为他的搭档感到庆幸,却也深知在这样耀眼的人身边,稍不留神就会成为牺牲的那个祭品——比如金柏。
金柏的演技是天生的,甚至是未经雕琢的,电影学院的匠气没有污染他的灵性,可消失在银幕后的金柏仿佛被消磨蹉跎,上次一见,若非他习惯性地注意严逐身侧的一切,恐怕都不会认出那个泯然众人的金柏。
不只是右眼的残疾,还有表达的滞涩和木讷,站在严逐身边,像一颗沾满泥土的石头,灰扑扑的。
沈岫林心中惋惜,却暗自想,金柏是前车之鉴,但自己绝不会踏上一样的道路。
评论家会称赞他们彼此成就乃天作之合,观众会因为他们的合作而特意走进影院,他可以永远耀眼地站在严逐身边,彰显自己的存在。
两人偷闲结束,拍拍手回会场,沈岫林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严逐说道:
“对了,你上次让我帮忙找的房子,我找好了。”
“什么房子?”
金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前两天严逐忙完讨论会,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他俩难能可贵地出来吃了一顿讲情调的牛排,却没想到严逐在这样的场合说要搬出去住。
蜡烛、玫瑰、a大调,金柏心中却不明所以,甚至刚刚吃下去的牛肉沉甸甸地堵在食道里,让他有些反胃。
他俩现在住的房子是用《沉水》的片酬买的,倾尽所有终于在首都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房子不大,却有窗户,有热水器,还能做饭。
当时金柏眼睛蒙着纱布,算是全盲状态,严逐手把手带着他摸遍家里每一寸地方,给所有的锋利都贴上海绵垫,几乎把屋子打造成适合盲人居住的地方。一年后严逐走了,男人匆匆忙忙地去博前程,金柏就守在这个小狗窝里,心中还维持着有了家的喜悦,给严逐横跨大洋地打视频通话,看挑选的新家具和装饰。在严逐不在的日子里,仍锲而不舍地把衣柜用大一码的衣服填满,一半是黑白灰另一半是五彩斑斓,拖鞋永远有两双摆在门口,牙杯也有着另一根牙刷,那根从没被人用过的牙刷他坚持着一年换一次,像是傻瓜一样操持一些虚假的细节。
现在严逐回来了,在这个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月,然后和自己说他要搬走,这个小狗窝离他的新公司太远了。
金柏咽下一口唾沫,昏黄暧昧的灯光照不出他的脸色惨白,他不可置信地问:
“你在说什么啊,严逐……你好不容易和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个吗?严逐?”
严逐察觉到了金柏情绪的慌乱,伸手握住男人的手,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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