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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庭皱起眉,一种莫名的熟悉让他把手伸进去,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又往外扣了扣,他才发现是一枚银色戒指。
戒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沈良庭不可置信地哆嗦起来,他弯腰把戒指捡起来,慢慢的,借着月光端详。
熟悉的款式,因为挡过子弹,有轻微的变形,上头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沈良庭怔住了。
情绪猛然像打开了个口子,他蹲下身,用手捂住脸,无声地哀嚎起来,两手掌根紧紧贴住了灼热的眼眶,积压了太长时间的眼泪打湿掌心,又从缝隙间顺着脸颊淌下来。
沈良庭想起小时候傅闻璟向他伸出手,问他叫什么名字帮助他照顾他,却始终不肯彻底带他走,他失望极了,觉得世界上除了自己外没人可以完全依靠。
想起长大了他站在演讲台上,看到傅闻璟就坐在下面,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他心绪起伏,高兴于自己终于有一天站到了这个位置。
想起他们第一次因为误会发生关系,事后他浸没在浴缸里痛哭失声,哭的不是自己丧失尊严自甘下贱,而是再怎么重视却只得到了这样丑陋的开端。
他记得两人出去谈生意,傅闻璟明明已经忍下了对方的羞辱,却不愿意让自己也屈辱地跪下去,任由醉酒的自己攥着手指陪了整夜。记得他们坐船经过印尼的河道看到红树林里的萤火虫;大街上傅闻璟拉着自己抱着一条狗穿过无数小巷躲避追赶;医院里他昏迷苏醒后看到傅闻璟正低头握着一个粗制滥造的小佛像发呆。
那些时候傅闻璟都在想什么呢?明知道他们是仇人,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为什么在博浪得奖的那天晚上,银河星空下傅闻璟还是为他放烟花,还是问他要不要试着在一起。
他因为沈少虞出现而情绪崩溃自暴自弃,傅闻璟理解他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明明不喜欢抛头露面为了哄他高兴傅闻璟还是去上了综艺;哪怕是最后两人吵翻决裂,雪夜里傅闻璟还是在路灯下等到0点给他放下一个红包。
在残酷虚伪的算计里,也有无意识下流露出的真心。
桩桩件件,沈良庭被这细碎如雪花的爱意压垮。
傅闻璟没有不爱,只是这份爱压了太多扔不掉的负担。在情与义的挣扎中,在开不了口中,才会变得这样面目狰狞。
他要给他戒指可是被他扔掉了,现在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何尝不是一种命中注定?
丢掉的东西可以找回来,失去的也可以重新拥有。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尸体,他都不应该放弃。寻死是懦弱者的行为,傅闻璟有抛不下的牵挂,他会为他解决牵挂,他会等他,为他处理一切,他不会放弃。
眼泪流出来就通畅了,心里的淤塞被撬开,干涸太久的躯壳又有了血液的流动,小溪般流遍全身,心脏灼热有力的在胸腔搏动。
沈良庭闷声哭了一会儿,等到哭累了,就撑着膝盖站起来,用手背抹掉眼泪。
从码头回去,握着方向盘的中指上,一枚有些变形的戒指光芒闪耀。
回到家,重新躺在床上,这次脑海里平静许多,想起什么,沈良庭从衣橱里拿了件衣服出来。
那天医院,他过敏住院,傅闻璟把外套给他盖身上,走的时候也没拿走。他出于一种说不出的原因把衣服穿回了家。
现下,沈良庭把外套拿出来,蒙头盖上,质地纯正的羊毛外套严密地遮挡了光线。
他在安全的黑暗里闭上眼,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光滑柔软的内衬贴着侧脸,他努力贴近去蹭了蹭,鼻子抽动着嗅了嗅,仿佛寻觅到了熟悉的味道和记忆。
安静的室内,沈良庭像一头回到巢穴的小动物一样,手和脚都缩起来,带着满脸干涸的泪痕,沉重睡了过去。
往事
明媚的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鸟儿啾啾鸣叫,空气里弥漫着花草香味,一只蜜蜂不知从哪个空隙里钻进来,嗡嗡嗡地在房间内飞来飞去。
听到吵闹的声音,小孩猛地睁开眼,惊慌地跳了起来,害怕自己睡过了头。
然而一坐起来就发现不对,身下是柔软的床。
小孩怔了怔,又揉了揉眼睛,掀开小被子,仔细看了看四周。
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在哪。
他抿起嘴唇放松了一些,有些留恋地重新躺回去,小腿蹭了蹭床单,抱着小被子快乐地来回翻了翻身。
小孩有一张清瘦的尖尖的小脸,身体和同龄的小孩比起来过于瘦小了,但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睫毛又黑又长,眼睛大而有神,嘴唇殷红得像染了玫瑰花汁,一直水嘟嘟的,上唇有一颗小痣,像沾了一颗巧克力碎屑。
赤着脚跳下床,一脚踩进柔软的棉拖鞋里,小孩自觉麻利地去洗漱换衣服。
换上一身蓝白相间的背带裤,他踩着拖鞋走楼梯下来,碰到端早饭出来的女佣,他乖巧地问话,“王妈早上好。”
“哎,小少爷早上好呀。”王妈一脸疼爱地和他打招呼,“洗漱好了就过去吃饭吧,少爷等你呢。”
小孩脸有点红,既因为这个称呼,还有很少受到这样热情地对待。
“谢谢王妈。”小孩小跑到餐厅。
餐厅的长桌子上果然已经坐了一个人,穿戴整齐,打扮洁净,腰背坐得笔直,是个少年,眼睛抬起看向他。已经有了点剑眉星目的轮廓,皮肤紧致鲜嫩,眉眼浓丽,正介于秀美和英气之间。
小孩愣愣地盯了会,总是觉得他像童话里金尊玉贵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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