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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平息后的夜晚,赫连漠在溪边找到了白傲月。她正对着满月调整银铃的角度,月光在铃铛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斑。“篾毒的解药需要月相潮汐配合。”她将新采的夜交藤投进药炉,“就像银铃的声波要应着星辰方位。”
赫连漠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竹编小盒,打开是枚嵌着银铃的戒指:“祖母留下的。”他耳尖通红地别开脸,“说给赫连家媳妇的。”白傲月望着铃铛内侧刻的“白首”二字,忽然将滚烫的药杵塞进他手心:“那就帮我捣三年药。”
白傲月掐断夏枯草紫色穗花的瞬间,指尖沾上了不该出现的黏腻汁液。这本该在夏至后开花的药材,竟在芒种第三天就吐出花蕊,且每片花瓣背面都生着蛛网般的血丝。
“漠哥,把观天册拿来!”她冲着药田那头喊。赫连漠正在调试新制的青铜浑天仪,闻言从怀里掏出本浸着松烟味的册子。泛黄的麻纸间夹着去年冬至收的梅瓣,此刻正诡异地渗出鲜红汁液。
“乙未年芒种,虹现东南。”他念着昨夜记录的天象,剑眉渐渐拧紧。通常端午后才出现的霓虹,昨日竟挂在老槐树梢,七彩光晕里还沉着团黑影。
两人同时望向村东头的老药井。那口据说是葛洪炼丹时开凿的深井,此刻井沿的青砖缝隙里,正渗出带着硫磺味的白雾。白傲月忽然想起今晨来抓药的刘寡妇说,井水昨夜子时突然沸腾如滚粥。
惊雷炸响在午后申时。赫连漠刚把最后一块防洪闸板卡进石槽,就见山道上涌来十几个逃难的流民。他们拖着腐烂的鹿胎,暗绿色的脓液沿途滴落,惊得田间蟾蜍纷纷跳进水渠。
“是沼毒。”白傲月隔着三丈远就掩住口鼻,“快取生石灰画圈!”话音未落,有个跛脚汉子突然扑倒在药田埂上,他背着的竹篓裂开,滚出三只长满肉瘤的紫河车。
当夜,整个桃花溪弥漫着腐肉气息。赫连漠举着火把巡防时,发现溪水中的银鱼全部肚皮朝天,鱼鳃里塞满黑色絮状物。更诡异的是,那些死鱼的眼球居然在月光下骨碌碌转动。
“得赶在毒瘴翻过鹰嘴崖之前布阵。”白傲月将《肘后备急方》摊在膝头,羊皮卷上的朱砂符咒正在渗血,“需取七种晨露作药引——凌霄花上的日出露,石斛叶间的子夜露,还有”
赫连漠忽然按住她颤抖的手。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见妻子脖颈浮现出蛛网状青纹,正是晌午时夏枯草花瓣上的纹路。药房梁上悬挂的五十斤艾草,此刻像被无形的手拨弄,齐刷刷转向东南。
第一缕晨光未现,白傲月已经抱着玉瓶蹲在断崖边。这里生长的百年石斛本该凝着最纯净的月华露,可眼前藤蔓上挂满的露珠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入露水,液体突然沸腾起来,蒸腾的雾气里竟显出赵秉坤冷笑的脸。
“果然是他做的手脚。”白傲月攥紧插在发髻里的银药杵,这是及笄时娘亲给的防身物。崖下忽然传来竹哨声——赫连漠在溪畔点燃了驱毒篝火,松脂混着雄黄的气息暂时逼退了正在爬升的毒瘴。
取到第三种晨露时,变故陡生。白傲月刚把沾着佛手柑清香的晓露封存好,药房方向突然传来爆裂声。她提着裙摆冲下山坡,看见三个蒙面人正将火把扔向晾晒中的龙胆草。
“住手!”赫连漠从屋顶纵身跃下,腰间柴刀划出雪亮弧线。为首歹徒突然扬出把铁蒺藜,月光下泛着幽绿的毒芒。白傲月认出这是江湖失传的“青蝎砂”,急忙甩出银药杵击飞暗器。
药杵与铁蒺藜相撞的瞬间,迸发的火星点燃了晒药架。火舌卷过浸过松脂的防风帘,顷刻间映红半边夜空。赫连漠趁机扯过晾药的麻绳,腕间发力甩出绳圈,将纵火者套个正着。
混乱中,白傲月突然瞥见药柜最底层的陶罐在震动。那是封存着百年蛇胆的镇毒罐,此刻罐体表面爬满冰霜,内壁传出指甲抓挠的声响。她猛然想起今晨死鱼转动的眼珠——沼毒已经催生出活尸蛊!
次日寅时,暴雨倾盆而至。赫连漠赤着上身跪在泥泞中,用特制的刻地锥修改泄洪渠走向。他按照角宿方位挖开的第七个分流口,突然喷出三丈高的黑水,水里裹着无数蠕动的红线虫。
“地脉邪气外泄了!”闻讯赶来的村长吓得跌坐在地。白傲月却
眼睛一亮,她将收集到的晨露倒入喷涌的黑水中,取下发间银簪划破掌心。血珠坠入水流的刹那,红线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尽数化为灰烬。
赫连漠突然抢过她流血的左手,按在自己胸前旧伤上。那道山匪留下的刀疤突然泛起金光,竟与浑天仪上的星图纹路完美契合。白傲月顿悟——丈夫体内流淌的,是赫连家世代相传的药师血。
暴雨在第七日清晨停歇。当第一道阳光刺破云层时,赫连漠启动了他改造的青铜浑天仪。十二道水闸按照二十八星宿的方位次第开启,带着药血的洪水冲入地下暗河,将毒瘴彻底封存在玄武岩层之下。
白傲月站在重新开花的夏枯草丛中,轻轻摇晃改良后的银铃。那些曾被毒瘴污染的晨露,此刻在铃声中蒸腾成七色彩雾,笼罩着劫后余生的村落。她忽然觉得发髻一沉——赫连漠将新雕的桃木药簪插在她鬓间,簪头刻着正在捣药的玉兔。
“该教孩子们认药了。”他指向晒场,那里摆着七只彩绘陶罐,每个罐身都刻着星宿图案。几个总角小儿正在用赫连漠削的竹哨,吹奏白傲月编的《清毒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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