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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扬沉默,他是不可能接受父亲的安排的留在京城的,他要带荣茵走,去没有人能打扰他们的地方。他都已经思量过了,就往南边去,最好能去浙江,那里商业繁荣,肯定有很多好玩的、新奇的东西,阿茵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道:“父亲费心为我打算,我当感激不尽唯唯是听,可这实非我所愿,恐要辜负父亲的心意了。”
齐元亨气得一把扔开手中的笔站起身,松鼠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笔尖晕开一团墨迹。“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离开这个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写和离书的事!你究竟要做什么?”
和离书是从栖梧堂回来以后就写的,齐天扬没想过要瞒着父母,只是荣蕴哭着不肯签字,他一时没有办法,答应给她几天时间考虑,今日回来就是来拿和离书的。“父亲,我已经及冠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您不能总是逼着我去做不愿做的事。”
“放肆!没有我你的仕途会走得这么顺吗?你如今翅膀还没有硬就想着飞了,知县是那么好当的?门阀士族官官相护,地方豪绅各自为营,你什么经验都没有,去了只能当别人的踏脚石而已。”
这些齐天扬当然也想过,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与阿茵在一起,什么难他也不怕了,语气坚定道:“若您不同意,我唯有辞官一途罢了。”
“逆子,你还敢威胁我?”齐元亨气得额角直抽,险些站不稳,冲着外面的小厮大吼:“来人,拿家法来!我今日要你看看,什么叫父为子纲。”
齐母得到消息匆忙从后院赶来,发髻都松散了。她一辈子就只生养了这一个孩子,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总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紧紧的抱住跪在地上的齐天扬哭得撕心裂肺:“老爷,双哥儿从小就听话懂事,连功课都比别人出色,他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惩罚他?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齐元亨还在气头上,见齐天扬不肯低头认错,怒骂道:“你问问他做的好事。”
齐母来时已经听小厮说了,不就是和离嘛,她本来就不待见荣蕴,进门三年了肚子都没动静,身世也不行,当初要不是齐元亨坚持,她头一个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我儿龙章凤姿、才华横溢,还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就是配公主也使得,他想和离便和离了,值当你发这么大的火?”
齐元亨一口气哽在胸口,手指着齐母说不出话来。她是忘了为什么要娶荣蕴了吧,要是想和离就能和离这么简单,当初又何必逼着他娶。“我看他是还惦记着荣茵!他连整个齐家都不想要了,要辞官带着荣茵远走高飞。”
齐母惊得摔倒在地,脸上全是泪水,孽缘啊孽缘!她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这是一个秘密,是打死也不能说的秘密。只能哭着道:“不行,双哥儿,你要娶谁都行,就是荣茵不行。孩子,你就心疼心疼为娘好吗,荣茵有什么好,让你连父母前程都不要了?”
齐天扬把齐母扶到椅子上坐好,抬起袖子给她擦泪,叹了口气:“母亲,没有不要您和父亲,我外放做官,积攒经验比在京城纸上谈兵好不是么?您若是想,也可以跟着我去任上,江南气候湿润,您应该会喜欢的。”
齐母还是哭着摇头:“双哥儿,你要外放做官母亲答应你,可唯有娶荣茵不行,真的不行。你怎么忍心看着母亲伤心难过,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齐天扬垂下眼,三年前母亲就是这般劝说他的,甚至是以死相逼,硬要他应下与荣蕴的亲事。他从小身子不好,父亲又爱寻花问柳,是母亲没日没夜的守着,大夫要用砒霜救他的命,拿不准剂量时也是母亲以身试毒,她实在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所以三年前他面对母亲的泪水时心软了,他心疼母亲的付出,不想母亲伤心难过,甘愿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痛苦难过,母亲难道就看不到吗?
“母亲,您看看我,我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三年来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您看不见吗?这三年来每一日我都不曾真的开心您看不见吗?真的看不见吗?我只是想跟我喜欢的女子在一起,我只是想娶阿茵,怎么就不行了呢?这怎么就能要了您的命!”
他又抬头看着齐元亨:“父亲,您当年和荣伯父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这门亲事还是您提出来的,后来为什么就变了?为什么娶荣蕴可以娶阿茵就不行?到底是为什么啊!三年前你们不肯告诉我真相,现在还不肯说么?”
第48章真相真相
书房里只有齐母的啜泣声,齐天扬漠然地看着仍闭口不言的父亲,语气决绝:“无论如何我都要带阿茵走,生养之恩,来世再报。”
齐母捂着脸,哭得更加伤心:“双哥儿,你走了母亲还怎么活啊……”
“那就告诉我真相!”齐天扬愤怒地挥拳砸向身旁的交椅,咔嚓几声椅背应声而裂,木屑扎进他的指背,鲜血流了出来。
“双哥儿!”齐母冲上去心疼地捧着他的手,涕泪糊了满脸。
“我来告诉你。”
齐元亨看着出现在书房门口的荣蕴,神色瞬间慌乱,朝着门外大喊:“来人!谁放少奶奶进来的,还有没有规矩。”
守门的小厮苦着脸请罪:“老爷恕罪,少奶奶非要进来,小的拦不住。”
“废物,一个女人都拦不住。”齐元亨训斥完小厮,又对着齐母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拉出去。”
“让她说。”齐天扬突然吼出来,吓住了齐元亨和齐母,连小厮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急忙退了出去。齐天扬望着自己的父母,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们能瞒我三年,还能瞒我一辈子吗?”
荣蕴看着齐天扬伤痕累累的手和倔强的只求一个真相的偏执,忽然悲从心起。他是真的爱荣茵啊,为了荣茵连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都不要了,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可以抛弃,更遑论自己呢。
这几天荣蕴一直过得恍恍惚惚,时而清醒过来又五内俱崩,怎么都不愿相信齐天扬要与她和离。五天前齐天扬自那夜拂袖出门后第一次回清风苑,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他从袖子里掏一封和离书扔给自己。
她第一次恨自己读书习字,看得懂和离书,什么“三年有怨,二心不同,以求一别。”全都是在戳她的心啊。她手颤抖着,快要握不住,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哭着不肯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如谪仙般的脸竟然说出世间最绝情的话。
“我只给你几天的时间考虑,和离是最好的,对你的名声无碍,你若坚持不肯应允,那我只有写休书了,到时候你连面子都没有。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选的。”
她知道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在清风苑等他,每晚都给他留着灯,他总会有心软的那天,总会看得到她的好,他们会冰释前嫌,会生儿育女,会美满一生。
可事实呢,自己守了他那么多年,他连回头看一下都不肯,荣茵什么都不用做,他就甘愿放下一切,她怎么会是聪明人呢。
他是外人眼里的谦谦君子,偏偏对自己冷酷无情。荣蕴觉得自己的心不是枯萎了,而是死了,死在齐天扬的不闻不问里,死在他的冷漠绝情里。
“荣蕴,你若还想做我齐家的媳妇就回自己的院子去!”齐元亨打断荣蕴即将出口的话,狠狠地瞪着她。
荣蕴冷笑一声,这个家根本就没有人真正地把她当齐家人,齐夫人早就想休掉自己了。
她不理会齐元亨的威胁,嘲讽地看着齐天扬,声音缓慢又清晰:“因为我父亲和你父亲共谋害死了荣茵的父亲,所以你不能娶她,你只能娶我!你以为你能与我和离?你以为你能休我?你做梦!今生今世我们都注定要绑在一起,你没有资格娶荣茵,你没有。”
齐天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怔了好久才看向自己的父亲,声音发紧:“她说的,是真的吗?荣伯父真的是你害死的?为什么?”
齐元亨偏过头,躲避他的视线:“她疯了,她在胡言乱语,我与荣川是拜把子的兄弟,岂会害他。来人!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下去。”
想到荣川死的惨状,荣蕴止不住地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为什么?因为我大伯父查到了你父亲官商勾结的事,他暗中收集了证据想要去揭发……”
“你闭嘴!”齐元亨抄起茶盏扔向荣蕴,却被齐天扬挡了下来,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接着说,全都说出来!”
原以为要埋藏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没想到也有说出来的一天。荣蕴擦干脸上的泪水,说出来好啊,说出来就再也不用愧疚了,说出来齐天扬这辈子与荣茵也再无可能了。
“我父亲一直在暗中帮你父亲做事,不想被大伯父发现了。大伯父收集证据让我父亲去检举揭发,以求从轻发落,父亲不肯,将事情告知了你父亲。然后他们……他们给大伯父下毒,又买通了马夫,造成大伯父酒醉被疯马踏死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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