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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小楷笔画纤细,形态端庄秀丽,更适宜你练,我那儿有几本字帖,明日我叫陆随送来。”
荣茵哪里知道什么字体适宜什么字体不适宜呢,她以前从来不在这种事上费心思。她嚼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饭菜咽了,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孤零零的虾仁,片刻后小声地道:“七爷,我不仅不会下棋,字也写得不好,更不会作画,除了女红勉强算是入眼,其他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
她声音越来越低,周身散发着低落的气息,陆听澜搁下筷子,握着她的手:“能缝补衣裳、识字明理就是顶有用的,其他的也不过是附庸风雅,何来拿得出手一说。”
“可是其他夫人小姐都比我做得好。”荣茵愧疚,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陆听澜笑了:“你都说是其他夫人小姐了,与我有何关系,你才是我的夫人,在我眼里,你自然是最好的。我送你字帖,也是看你喜欢,你若不想就不练了,随心自在就好。”
荣茵心底蓦地一动,抬起眼眸,他也在注视着她,他的脸被温柔的橙黄色夕阳晕染,显得十分的俊朗儒雅,眼神也柔和极了。荣茵恍然,好像他一直是这样的,看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充满了温和柔软。
第67章试探试探
齐天扬两个时辰后才从阴暗潮湿的天牢出来,嘴唇泛白,额头布满了冷汗,身上的官服似乎都能氤氲出带着腐尸腥臭味的水汽,锁链碰撞时发出的哗啦声还在耳边响个不停。手背上不知何时溅上了血滴,他忍住心里翻滚的嫌恶,迅速走到水槽边搓洗。
一阵快捷的脚步声靠近,来人是大理寺寺丞,拱着手道:“王大人要调阅前浙江盐运司王之行的案件卷宗,主簿大人说在您这儿,烦请齐大人交给在下。”
王之行一案八年前就结案了,一般人不会想起来查看,齐天扬掏出手帕擦手,坦然自若地问道:“大人怎突然想起查看卷宗了?”王纶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他投机取巧而得,大理寺的事向来不怎么过问,全交给手底下的人来做,他与严怀山关系亲近,无人敢置喙。
寺丞笑着回:“听说是内阁来人要取十年来由大理寺经办的浙江官员案件卷宗。”
“内阁哪位大人?”齐天扬又问。
寺丞嗨呀一声:“您说还能是哪位大人?能让王大人阿谀逢迎的不就那几位嘛。”寺丞左右看了看,用手掩着嘴悄声道:“是镇国公府的陆阁老。”
陆听澜!齐天扬目光一凛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我亲自给大人送去。”
主簿院内,王纶亲自将找出来的卷宗放入红漆箱箧:“大人,这些都是您要的卷宗,王之行一案的马上就送过来了,您稍等会儿。”
“王大人也坐,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陆听澜闲适地坐在官帽椅上喝茶,身旁站着陈冲,不远处还有四名侍卫。
齐天扬很快就赶了过来,他奉上卷宗,对王纶说道:“案件卷宗外人不可私自调阅,大人是否该考虑一下?”
“怎么说话的?这可是陆大人。”王纶一面呵斥齐天扬,一面笑着对陆听澜道:“大人莫怪,齐少卿不知圣意才多有冒犯。”
陆听澜将茶盏放到桌面上笑了笑:“王大人不必惊慌,我与齐大人说来还是连襟,也算是一家人,岂有怪罪之理。”
王伦恍然大悟,作势拍了拍额头:“瞧我,倒把这茬儿忘了,想必二位还有话说,下官就不打扰了。”王纶找到借口,顺势开溜,一点都不想掺和。
等脚步声远去,齐天扬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陆听澜身上,他没有穿官服,却官威不减,一身普通的鸦青色直裰越发称得他雍容闲雅。一般男子成婚后,服饰都是夫人在打理,想到荣茵坐在绣架前为别的男人一针一线缝补衣裳,齐天扬就觉得心被针扎般细密地疼。
他盯着陆听澜,双眼如鹰:“听闻大人巡按江南时曾断过几桩冤假错案,被当地百姓称为再世青天,怎么现在也对这些陈年旧案感兴趣了?”
“我对齐大人更感兴趣。”陆听澜唇角微扬,以他的身份地位,要娶荣茵自然将她之前的事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包括齐天扬。“齐大人从小就身子骨弱,受不住血腥的场面,没想到能在大理寺审讯囚犯。听王大人说你不仅宵衣旰食,还翻阅旧案卷宗学习经验,比如……王之行的案子。”
齐天扬神色一冷,谁都知道他是严怀山的人,他翻阅王之行的卷宗,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陆听澜是什么意思?
陆听澜整整衣袖起身:“齐大人一身血腥之气,想必还要回天牢提审犯人,陆谋就不耽搁了。”
走出大理寺,陈冲紧跟在后面道:“大人,王纶也太鸡贼了,他不想违背严大人,也怕得罪您,居然借由齐天扬的手将卷宗交给您。”
王纶擅长溜须拍马,最爱做的就是墙头草,如今形势不明,他骑墙观望不足为虑。陆听澜觉得奇怪的是齐天扬,心里有了个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转眼,京城又刮起了萧瑟的秋风,早晚渐凉,还有银霜盖地,荣茵嫁过来已满三个月了。
琴画和琴墨将门上的珠帘拆了,要换上稍厚一些能挡风的布帘,铺在罗汉床上的竹席也要换成布垫。琴心捧着苍色的幔帐过来,打算将薄纱的床帐也换了,荣茵看见制止道:“依然换成薄纱的吧,透亮些。”拔步床已经够闷的了,再换成厚实的幔帐,荣茵怕自己会睡不踏实。
陈妈妈进来,请示晚膳要摆的菜色。荣茵回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陆听澜就要回府了,这段时日他只要不忙都会回来陪自己用晚膳。他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好像很喜欢在饭桌上听她说每日在府中的家常,遇到她不能决断的事儿,会耐心的替她想出解决的办法,也会跟她分享他觉得有趣的事儿。
陆随送过来的字帖,他亲手教自己描红,休沐的时候还会带着自己到宛平的各处走走,有时是去听曲儿看戏,有时只是简单的郊外踏青。甚至他应酬时遇到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给自己带一份。
想到这儿,荣茵笑得如盛放的西府海棠,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在想什么?”陆听澜踏着残阳进门,手里拿着一个瘦长的锦盒。荣茵应声望去,忘了手里还拿着绣花针,没留意扎进了指尖,细细地嘶了声,有血珠滚落出来。
“怎么了?”陆听澜三两步走近,荣茵擦去了血珠摇头说没事,他仍不放心,握住她的手去看指尖的伤处,毫不犹豫含进嘴里。
荣茵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陆听澜,手指被一片潮湿的温暖包裹,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最近她面对陆听澜的时候总是这样,她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是一种陌生的新奇的经历,虽然不反感,但还不能完全适应。她慌乱地收回手,看向圆桌上的锦盒:“这是什么?”
陆听澜又抓回她的手仔细地看,确定不再出血后才打开锦盒,温和地说:“看看喜欢吗?今日回来时无意看到,觉得很衬你,便买下了。”
是一只金嵌玉的红宝石发簪,玉石雕刻的花上还趴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蝴蝶,翅膀薄如蝉翼,这种手艺一看就是找名家大师提前定的。荣茵忍不住嘴角上翘:“您不是才给我置办了换季的衣裳和首饰,怎么又买这个?会不会太铺张浪费了?”
“你放心,以夫君的俸禄还是买得起的。”陆听澜拿出发簪,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凝视片刻,微笑着道:“果然很称夫人的美貌。”
荣茵害羞地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吃晚膳时荣茵提起了省亲的事,信是今早收到的。上次回门闹得不愉快,王氏过后怒气消了也觉得不应该在陆听澜面前不给荣茵面子,只是她在荣茵面前一向强势惯了的,一时拉不下脸来服软,这次正好趁荣清的亲事来信叫荣茵回去住几天,缓和彼此间的关系。
“明日就回去?”陆听澜记得荣清的亲事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他早就收到了郑大人的请柬。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荣清要迎娶的女子正是同住槐树胡同的郑大人的嫡女,与荣茵一直都不怎么对付的郑玉屏。这门亲事在荣清会试放榜以后才定下的,算来也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是有些匆忙了。
荣清考取功名,如今又在陆听澜的荫庇下入了詹事府,有许多媒人上门说亲,郑大人也是觉得他前途灿烂,才急着把女儿嫁给他。
荣茵颔首:“家里人少,祖母希望我早点回去帮着招待宾客。对了七爷,哥哥要娶的人是郑学士的女儿,您了解郑大人吗?”
“……哥哥按理是要在翰林院待三年的,可现在没有经过朝考就去了詹事府做官,您说是不是郑大人暗中帮忙?”荣茵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猜测,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陆听澜的心思,若是以后哥哥出事,他会不会出手帮忙。
陆听澜看了眼她不自觉攥紧的手,笑着道:“郑大人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有事也还有我呢,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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