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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玄夜一打岔,荣茵就忘了糖蒸酥酪的事,一行人径直往宝泉局的铺子去了。
到了铺子苏槐出来迎接,他看向后面的陆随和玄夜,两人穿着窄袖长衫,身形高大孔武有力,不像是普通的小厮。他面色一滞,旋即又笑起来,抬手往楼上请:“小的已命人在楼上备好了茶水点心,烦请两位护卫大人移步去楼上喝茶。”
陆随拱手:“多谢苏掌柜好意,七老爷吩咐过我等不得离开夫人半步,喝茶就免了,我们在屋外候着就是。”
荣茵本来就不太想让陆听澜知道这件事,她对陆随道:“在铺子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四周都是伙计,再者我与苏先生对账少说要一两个时辰,你们还是去二楼喝茶等吧。”
陆随与玄夜对视一眼,这铺子是荣茵的嫁妆,七老爷都不便过问,他们更不好知道许多,想着还有暗卫在,就识趣地退下了。荣茵和苏槐则到后院说话,琴书在门口守着。
荣茵低声问苏槐:“我方才瞧你神色有异,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槐叹息一声,他早猜到东家出门陆阁老会派人跟着,但没想到来的会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足以见得陆阁老对东家的看重,可就是这样事情才不好办。他犹豫半晌:“东家,有人恭候你多时。”
“谁?”
宝泉局的的铺子是一个两层的四方小院,前面临街是卖绸缎的铺面,中间是用来采光的天井,后面一排则是三间大正房,苏槐留了里面的一间来当做他和荣茵谈话的密室,平时无人敢靠近。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苏槐愧疚难当:“荣二爷几次避着人登了齐府的门,小的觉得可疑就悄悄查了齐元亨,不料行事不周竟被他察觉并派人抓住了……齐少卿知道后放了小的,叫小的务必约您出来,否则性命难保。槐三尺微命,本死不足惜,可家中老母尚在人世,实不忍心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听从他,欺骗了东家,请东家责罚!”
苏槐作揖,深深地弯下腰去,荣茵不发话他就不敢起身,许久之后他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开春后温度渐渐升高,檐上的冰雪在慢慢融化,雪水顺着倾斜的屋檐滴落在天井中的云纹石缸里,叮叮咚咚,水波荡漾。荣茵垂眼看着良久都没有说话,这一生她经历的不堪之事太多,被下人背叛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在意的是琴心知不知情。
苏槐似猜出她心中所想,继续说:“琴心什么都不知道,是小的叫她跟您这么说的,她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心眼,小的说了她就信,不曾起疑。齐少卿说他手里有您要的东西,东家见见也无妨,我观他并不是齐元亨之流。您放心,早在您来之前他就已经等在这里了,还是从后门进的,无人看见,陆阁老的护卫不会知道的。”
“你带我过去吧。”荣茵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密室门外,齐天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这些事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荣茵无奈,回头对着苏槐道:“把门打开,你就在门外候着,不许走远。”
齐天扬坐在屏风后面吃茶,见荣茵迈过门槛笑了,端起手边的青瓷小碗递给她:“糖蒸酥酪还记得吗?你以前最爱吃的。”
掌柜娘子的话又响在了耳边,荣茵闭了闭眼,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坐在了离他最远的罗汉床上:“那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你叫苏槐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上次在梅园你就说过知道我在查泰兴商行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齐天扬看着手里的青瓷小碗,想起以前自己骗荣茵说没有买到糖蒸酥酪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侧坐着对他,赌气不跟他说话,然后他就会变法术似的拿出来,再去看她一脸惊喜的样子。今日他一早就到糕点铺子门口去守着了,怕冷了有膻味,他甚至烧了一个暖炉在碗底下温着,她却不喜欢吃了。
他收回手勾起唇角凉凉地笑了笑,将青瓷小碗放又回高几上。“你以为荣清与荣二叔的事是我故意说出来让苏槐骗你的?”
荣茵问他:“你有什么证据?”
齐天扬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扔到她面前的烷桌上:“荣清用泰兴商行的银子贿赂上级官员,这上面一笔笔全记下了。”
记账本的人是个心思缜密的,而且对荣清的行程了如指掌,银子什么时候送的,送了多少,送给谁都记得清清楚楚。越往后翻,荣茵的心就越觉得冰冷,甚至往外冒凉气,散到四肢百骸,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哥哥会这么大胆,草草扫过,就被上面触目惊心的数额吓到,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坏,哥哥是怎么敢的,她该怎么救他?
齐天扬接着说道:“不止贿赂官员,这么多年,泰兴商行的收成有一小部分都进了荣清的私库,在另一个账本上。”
他停顿了一瞬,这些银子或许是荣江害死荣川后,心怀愧疚为了赎罪才偷偷分给荣清的,荣清一开始确实对泰兴商行的内情不知情,可尝过几次甜头后,他也开始肆无忌惮了。本来神不知鬼不觉,可去年荣茵与陆听澜定亲之后,荣江为了保护自己将来不被清算,给自己增加筹码将此事透露出来,被严党的人知道,将计就计。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知道泰兴商行背后……”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齐天扬不可能轻易得到,除非他,荣茵心里头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我父亲也在为泰兴商行背后的那个官员做事。”齐天扬抬头回望她,晦涩难懂的情绪从眼里流淌出来,手握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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